夜幕垂下,簌尘迈步从外而来,看见她娇小玲珑的矍影,声声悲凄印入耳畔。
他不离去,也不敢靠近,脑海里回荡的全是儡王对他一字一句的忠告,身为一个儡族人,他知自己有与常人不同的命格。
任何一个靠近儡族人的人都得死。从前的儡族人本可以和外界之人和睦相处的,可后来人的贪婪之心作祟,人们偷学傀术,控制他人,争名夺利。
后来的蝶衣也踏上了那样一条路,越陷越深。
簌尘蓦然回身,迈足离去。
肖儿来时,他托拜她:“麻烦你告诉蝶衣,我已经回到了宸窷殿。
翌晨,蝶衣狂喜地跑来时,簌尘正在收拾书卷,回眸对她粲然一笑。蝶衣高兴得泪盈眼眶:“簌尘,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簌尘压抑着心中的苦涩,尽量保持微笑:“我没事的,你无须担心。”
“你没有受伤吗?我帮你看看。”蝶衣上前为他查伤,簌尘却急忙地后退了一步:“我——我没受伤,你不必为我查治。”蝶衣的手僵滞在了半空中,半晌,才慢慢地收回手,心里五味杂陈。什么时候,簌尘连让别人碰一下都不行了呢。
簌尘避开她湿润的目泽,转过身去:“你——还有什么事嘛?若没什么事,我要去找禺生谈一下下一步要怎么应对圣灵帝了。”
蝶衣迷惘地摇着头:“我,我没什么事,居然你要去忙,我便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蝶衣依依不舍而去,走到门后,终于没忍住,靠在门楹上悲泣起来。
无双已经沉睡了很多天了,小灵急得团团转,一听到蝶衣回来了,她匆忙的跑来求助:“蝶衣,你快去救救无双吧,她快不行了。”
蝶衣从怃然中回过神来:“无双怎么了?”
小灵无瑕和她解释了,拉着她就往天青阁奔去。
无双仍恬静的躺在榻上,蝶衣替她把脉,整个人瞬间僵住:“御魂丹,无双为什麽会中御魂丹?”小灵气哼哼地答:“还不是那个禺生下的,他为了不让无双阻拦他,狠心辣手地给她下丹。”
蝶衣抓着她问:“那禺生呢?他现在在哪里?”
小灵气鼓鼓的说:“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里。你提他做什么呀,你还是赶快救醒无双吧,她真的快不行了。”
蝶衣摇头:“没用的,只有禺生才可以救醒她,禺生控制住了她的灵魂,可以随意地操控她的意识,若禺生不愿意,她永远也醒不过来。”
小灵气得直跺脚:“禺生太过分了,我找他算账去。”小灵愤然地去找禺生,蝶衣怕她生出什么事端来,急忙地跟上去。
昏暗的房屋下,禺生面色苍白地瘫坐在簟席上。簌尘坐在他对面运功为他疗伤。
“这噬血刀的伤向来极难治愈,好在你功底深厚,没被它噬损筋脉,过不了多久你应该会复愈的。”
禺生轻点着头,“无双也该醒过来了,她那样活泼的一个女孩,不应睡太久。”
簌尘沉默了一会儿,问他:“禺生,如果无双真是圣灵帝的女儿,你会怎么样?”
禺生看着他,眼神恍惚迷离:“我不知道,无双之前丢失过一段记忆,我想那一段过往应该和她的身世有关。”
她无故失心,事因却无从查起。当年他只盼着她活着,根本没去想那么多,如今那一段记忆涉及到她的身世,他该不该让她恢复记忆呢。
“如果有一天无双恢复了记忆,证实了她就是圣灵帝的女儿,你会不会为她放下仇恨?”簌尘试探地问。禺生仍是给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他整颗心都是乱的,他也不知道当那一切来临之际他该怎么办。
小灵一脚踢开房门,先声夺人地大喝:“禺生你给我滚出来。”她一来就指着禺生的鼻子破口大骂:“禺生你简直不是人,无双被关在天狱那么久,身子那么虚弱,你居然狠得下心来给她下御魂丹。”
第六十二章 灵魂晶石
蝶衣无顾小灵的无理取闹,抓着禺生的衣角说:“禺生,你快去让无双醒过来啊。”禺生慌慌碌碌地奔到天青阁,榻上的无双已血色全无,只吊着一口气。禺生如何喊她都不醒。
蝶衣给她号了半天的脉象才查出原由:“无双种御魂丹之时身子太弱,以至于她魂灵涣散,无法凝聚。”
“那怎么办?”禺生哽咽地抓着她的手问。
“最好的办法是进入她的灵魂空间,用灵魂晶石汇集她的魂魄。”蝶衣从衣兜里拿出一颗魂晶石,交到禺生手上。
簌尘没想到整件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唯一能做的是助禺生复醒无双。
当无姬醒过来时,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圣灵后守在她床前:“历了一场情劫,你有没有悟到什么?”
无姬吃力地爬起身子:“禺生是不是死了?”
“区区一把噬血刀还伤不了他性命。”圣灵后不紧不慢地说。
无姬冷盯着放在桌子上那一把噬血刀,嗤笑起来:“看来我那一天下手还是太轻了,居然没能置他于死地。”
“你对他已经无爱了?”圣灵后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无姬冷笑:“我对他只有恨,他居然为了保护那个贱人一次一次地欺骗我。”
“你再恨,也最好别打无双的主意,不然你父皇不会放过你的。”圣灵后奉劝她。
“为什么?”无姬怒问。
“因为无双是你姐姐。”圣灵后也不再瞒她了,反正那一张脸皮都撕破了,有什么好瞒的。
无姬瞪大眼睛,呆瞵着她,久久回不过神来。“你说什么?无双是我姐姐?”
“没错,无双是你父皇和渊薮所生之女,当年你父皇为了那个女人背弃了我,若不是我手握重权,能助他登位,如今的圣灵王族之后就不是我了。”
无姬嗤笑:“父皇为何迟迟不肯认她呢?当初还任由我欺辱她。”
“渊薮是他的一段风流往事,当时他年少狂妄,拈花惹草,到头来还不是得靠我助他登位,他为了一个帝位,又弃了那个女人,渊薮只不过是他不堪回首的一段风流靡事,他恨不得把她从生命里剔除,他一个帝王,怎么会看得上一个卑贱下流的奴隶呢,以至于他都不敢认她的女儿。”
“渊薮是他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心魔,无双和她母亲长得太像了,仿如一个心魔化身,他灭不掉她,只能把她隔得远远的。”
“母后,你从来没有爱过父皇吗?”无姬看了她许久,终是忍不住地问。
“没有。”圣灵后冷冷的答。
“那你为什么还不惜用元力替他修铸火行石?”无姬追问。
“本后只是觉得他就那样死了太可惜了。”云淡风轻地答了那么一句,圣灵后甩袖而去,无姬呆呆地望向朱木桌上的噬血刀,很久很久。
每一个人的灵魂空间都有不同的大小和颜色,无双的灵魂空间如一个汪洋恣肆的蓝色大海,碎散的魂片游离崩析。混沌不清。
禺生仿如徜徉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海里,每走一步都泞足深陷。无始无终。
他找了很久很久,寻觅一片残留的魂艳,终于在洋海尽头,他找到了尚未腿型的魂片。
无双瞑闭双目,安谧无恙地庄伫立在泱海边上,岸后海潮汹涌澎湃,惊涛拍岸,飏沨滔滔,汩汩不休。
禺生又惊又喜地奔向她,最后只抓了个虚空,那个人有形无影,显然不是真的。
禺生沮丧地颓倒在她身前,望向那个触不可及的人,澄明的眼眶浮出一抹清澈的泪光来。空荡荡的漾海上传来蝶衣的回声:“禺生,你找到无双了吗?”
禺生凝噎:“我找到她了,但我不知道怎样才可以唤醒她。”
蝶衣的回音再一次传来:“用你的手中的魂晶石,它可以把涣散的魂灵重新汇聚。”禺生捏紧晶石,默念诀咒,晶莹剔透的晶石焕发出丝丝缕缕湛蓝的印辉。石中飞出去的每一道爵印轻而地拈住一缕弥散的魂魄。
印结回石时,一直闭眸的无双忽地睁开了眼。“你是谁?”脆鸣如碎玉零玑坠地般的昵音回荡在岸上。
她所残留下的那一块魂片,是那一片最混沌和原态的魂片,这个世界对它而言完全是陌生和无知。
“我是禺生,你不记得我了吗?”无双闭眸追忆,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