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南疆的五殿下季澜与太子同龄,二人虽不系一母所出,却比亲兄弟还要亲上三分。
季旆回京安两年之后,季澜便去了疆场,能封王的唯一个皇子离开了京安,至此,整个南唐便只有季遥这么一个世袭的亲王。
“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真以为若是他日陛下熬到了八皇子继位,届时我和佩琼,能得一条活路?这天下百姓面对燕国的虎视眈眈和东瀛那群豺狼之辈,你觉得他们能安心的生活在南唐的国土之中吗?”
唐欣荣不再接话,当年宁静去世,去世得悄无声息,他不信是伤病折磨,自行申请解剖了宁静的尸身,得出的结果却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安心。
他心中也有恨,但是他必须得忍。
“罢了,佩樊,你记住,你和佩琼的路是你们自己选的,爹无权干涉,但是你要想清楚,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季旆身上是否未免太过草率,他身中剧毒,断不可能活过二十五,若是到时生变,恐会.....”
“死无葬身之地!”
唐静看了看唐欣荣明显老去的脸,还有那一丝丝白发,心里软了下来。
这些年自己一直将母亲的死归咎于父亲身上,可他心里更清楚的是,母亲的死,怨不得她,要怨只能怨人心毒如蛇蝎。
“父亲,孩儿知道你担心我和佩琼,只是太子殿下现在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你说他活不过二十五,那我就让你看看,殿下不仅能活过二十五,而且还能长命百岁,享盛世安宁,百姓安居,国运昌隆。”
唐欣荣见自己劝不住唐静,只能作罢。
他点了柱香,唐静看看宁静的灵位,离开了祠堂。
唐静一离开,唐欣荣便跪在了地上,眼中满是泪,满是歉疚,满是坚毅。
季旆身上中的毒,连一素山人都没办法,何况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太医呢?
唐欣荣自嘲的笑了笑,和着官服,睡在了祠堂里。
官雪冷自然是听得了季弘身边的太监来报,说云妃娘娘安全产下了一个小公主,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情感变化,似乎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随后小太监又告诉她唐静御前失仪之事,官雪冷手一顿,摔了手中的茶盏,小太监被吓得连连往回退去。
“加容,送公公出去。”
官雪冷的声音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叫做加容的宫女给小太监比了个请的手势,到了院中,加容给小太监塞了几块碎银。
“小又子,这是娘娘给你的赏,你若是继续乖乖听话,娘娘还会重重有赏,以后只要陛下做了什么去了哪里,都要一一来长乐宫告诉娘娘,知道吗?”
“知道了加容姑姑,奴才一定不负娘娘所托。”
加容打发走了小豆子,快步回了殿内,官雪冷正斜靠在木几上,眉间平添了几分倦色。
“娘娘,可要把七殿下喊过来陪你说说话?”
“罢了,这会夜已深露也重,怀思这两天一直都在太学听学,也累得慌,这个点,早睡下了。”
加容拿过一条毯子盖在官雪冷身上,面前这个女子有着令人艳羡的容貌,虽已年近四十,换做常人早已是半老徐娘,但她依旧像是那年在花丛中笑弯了腰的妙龄女子。
“娘娘,要不先歇下吧,若是累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官雪冷颔首一笑,加容将她扶起,扶进了内殿。
加容吹灭烛火,正准备离开,不料被官雪冷叫住了。
“加容,这次百花盛宴的宾客名单拟好了吗?”
加容回身去把烛火重新点亮,来到官雪冷床帐外,恭恭敬敬地道:“回娘娘的话,礼部侍郎正在拟定名单,应该明日午时便会送来长乐宫,娘娘无须忧心过多。”
官雪冷淡笑一声,掀开帷帐,“我能不担心吗?这次我就是为了给怀拙选一个合适的太子妃才和陛下请求直接由我来负责,若是出了差错,那怀拙必然会怨我恨我。”
“娘娘对殿下如此宠爱有加,相信殿下不会是这般不讲情理之人的,娘娘还是先歇下吧,明日申时礼部的人要去安乐园查看百花盛宴的场地,届时娘娘是需要跟着一同去的。”
官雪冷挥挥手,加容灭灯离开。
黑暗之中,官雪冷眼里闪过一抹杀戮之气,瞬间又荡然无存。
翌日清晨,陶兴朝兴致勃勃地走在前往东宫的公道上,迎面撞见了赵鄞呈,赵鄞呈这厮昨晚没睡觉,又没吃到饭,正好从东宫膳房里拿了只烤鸭往外冲,眼睛只顾着盯着手里的烤鸭,不小心把陶兴朝这把老骨头撞出去了老远。
“哎呦喂!赵之敬,你是不是眼睛长在屁股上了?老夫这么大一个人走在这宽敞无比的宫道上你也能撞飞我?”
听得陶兴朝哀嚎,赵鄞呈才后知后觉自己撞了人。
“陶太傅,你总是教导我言念君子要温其如玉,切不可张口闭口就是他娘的屁股之类粗俗之语,可方才你却说了屁股这个粗俗的字眼,有违为人师者之道!”
陶兴朝这下知道什么叫做活久见了。
平日里最不听人话的赵之敬居然开始跟自己讲理了?
“赵之敬,此言差矣,何人身上无屁股?屁股可是最神圣的部位,若是无它,你又怎能站立?你又怎能坐如钟?”
陶兴朝话没说两句,就被赵鄞呈打断,“老陶头,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说这屁股能拉屎?”
“你----!”
陶兴朝被赵鄞呈一句话堵到死,他气得抖胡子,指着赵鄞呈,“老夫教书育人这么多年,第一次遇上你这么个猢狲,真不知道陛下什么眼神,居然把你给了殿下做伴读......”
“若不是殿下根正苗红,早就被我带歪了!”
赵鄞呈顺势接下陶兴朝的话,自打自己随殿下回京,没少听这老头子念经,连他念叨自己最喜欢的台词,自己都已经倒背如流了。
“你这个人,脑子满灵光的,就是不爱学,你看看,人家北月,现在可是东厂一把手,你呢!”
陶兴朝见文绉绉的话上不了赵鄞呈半分,开始拿别人家的孩子和赵鄞呈比,怎知赵鄞呈这人皮厚,油盐不进。
“我是东宫一把手,怎么了?哪里不一样吗?”
‘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也!!’
赵鄞呈耸耸肩,“陶老头,你吃不吃鸭子?不吃我可就自己吃了啊?还有,殿下现在正在休息,没空听你讲什么治国大道,我觉得你还是在花园先抒发一下你内心的满腹诗书吧!”
陶兴朝话也不想跟赵鄞呈讲,拂袖朝着中心处的花园走去,季旆正在休息,他还是不打扰的好。
临近夏季,季旆体内的毒,会有复燃的迹象,在大暑之日便会侵袭全身,使人痛不欲生,季旆这样子忍了三年了,陶兴朝叹了口气,他虽没看着季旆长大,但是,心里,却很自私很小心的把季旆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就在陶兴朝坐在凉亭下暗自伤神时,唐静背着药箱匆匆进来。
“唐太医,急匆匆的干嘛呢?老夫年纪大了,不经吓的!”
唐静知道陶兴朝误以为自己匆匆而来是因为殿下出了什么事,他放下药箱,接过陶兴朝递来的茶盏,一饮而尽。
“我这不是想着今天又是给殿下看诊的日子吗?昨晚云妃早产,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被叫进了宫里,那些当班的还好,可苦了我们这些在家喝茶的,可是跑断了腿呢!”
陶兴朝鄙夷的看着唐静,有些干枯的手拂在石桌上,用力的笑了起来。
“唐佩樊,你想要笑死老夫,好继承老夫的家产吗?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老夫家中只有一只只会讲一句话的鹦鹉,其他可什么都没有!”
唐静一脸的无可奈何,你个老学究,你家那一家的古籍谁爱搬回家谁帮搬走就是了,我唐静才不要!
“话说佩樊啊,殿□□内的毒,怎么样了?”
唐静一听陶兴朝的话,黯然的低下了头,陶兴朝见他这个状态,也知事情的严重性,跟着叹了口气。
君臣一梦,古今虚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注】
上一章来来回回被锁了无数次,心累。
第31章 两年
陶兴朝的叹气声在唐静耳朵里变得有些刺耳。
他七岁学医, 十二岁被唐欣荣带进了太医院, 如今已从医十年, 大大小小的伤患他解决过无数例,他救过无数人,见过无数的毒,可偏偏来到季旆面前时, 他感觉到什么叫做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