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罗刹女(82)

拿上王介瞻的帅印,她步出帐外,低声道,“趁这会儿没人,快走。”

刚才帐子里的对话,蒋钊听得一清二楚,他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不过至少有一点他很明确,身边这个人,确凿是个女子!

两人快步溜出营地,脱去兵士铠甲,露出一身黑衣。寻到事前停马的树林,翻身跃上,才握紧缰绳要向林中驰去,突然间斜前方摇摇晃晃走出一人。

那人身着锦缎,衣饰华贵,一手挽着腰带,乍见他二人,厉声喝道,“什么人?”

听声音颇有几分熟悉,沈寰与蒋钊对视一眼,正待冲将过去。不料那人蹭地窜了上来,伸展手臂一把擎住了沈寰的马头。

力气之大,竟让沈寰在马背上都震了震。她毫不犹豫,袖中短箭登时疾飞而出,直奔那人胸口而去。

那人反应奇快,身子向后轻掠,避过短箭。其后嘿了一声,转过头来,直视沈寰。

四目相交,那人眼中闪过一抹带着兴奋的戾色,“原来是你!想不到,我们在这儿碰上了。”

月光之下,那人漂亮的眉眼间一派妖异之色,比从前更添邪气!正是许久不见的故人,何患奇。

第68章

<患难>

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尤其是刚才,他拦阻自己那一下子,力道分明比从前大出数倍!

沈寰低喝一声,“快走。”俩人毫不迟疑,纵马疾驰而去。跑出去十几里,后头风声兀自不断。

他的轻功何时练得这么好了?她心里打鼓,胸口又一阵起伏。这一晚上情绪跌宕的太狠,虽然极力掩饰,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触发了从前旧患。

后面的人紧追不舍,她知道这事儿没完。早该了断的恩怨,不能再拖了。那么干脆点,索性就在今天了结了它。

当机立断,勒紧缰绳,小黄马长嘶一声,立在原地。

她跳下来,对身边人说,“你先走,前方五十里有个长亭,去那儿等我。”

蒋钊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只问,“你有没有把握胜过那人?”

从前有,现在……她提气,心口愈来愈紧。不过气势不能输,“既然不肯走,不就还有你么。两个打一个,再输了不像话。”

朗声笑了出来,蒋钊利落的跃下马背,一把抽出随身长刀,顺带抹了抹脸,扯掉那抹滑稽的小胡子。

一半面容雪白,另一半隐藏在晦暗中。月色算不得特别透亮清澈,却还是能将他嘴角的笑容映照分明。

何患奇站在他二人面前,笑望沈寰,“师妹,好久不见了,怎么打扮成这副样子?鬼鬼祟祟的……莫非是来刺探军情?”瞟了一眼蒋钊,语气轻佻的问道,“这人又是谁啊?”

“你管不着。”沈寰冷冷打量他那一身华服,“看样子,你是投靠了朝廷?”

何患奇眨眨眼,“不行么?俗话不是说,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我一身的功夫,总得有地方施展才行。你还不是一样,只不过你是非要跟朝廷作对而已。”

话锋一转,他忽然神色严肃起来,“你不说干什么来了,那我就猜猜看。夜半时分潜入营地,你该不会,是专门来刺杀王大人罢?”

他说完,摒气等着她回答,半晌她不言语,他便什么都明白了,简直恨不得捶胸顿足,“操,你这个女人,真是我的克星!我好容易投奔了王介瞻,得了他赏识,正准备放手大干一场,你又,又他妈冒出来坏我的事儿!哎,我说你改个姓得了,别姓沈,姓方,叫他妈方人……”

“少废话,说你想怎么着。”沈寰喝止他,“如果想给王介瞻报仇,就尽管动手。如果不想,咱们就当没见过,各走各的路。”

何患奇摇头笑笑,“这怎么可能呢?我见了你,一向就走不动道儿,再说我犯不上给别人报仇,我自己的仇,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你讨还。”

还字将将说完,他整个人突然跃起,手中已多了一柄短剑。寒光一闪,直刺沈寰面门。

他攻势凌厉,全是以快打快。四五回合过去,沈寰已意识到,他的功力大进,出招的手法也与本门武艺不同,竟有种从未见过的阴狠诡异。

蒋钊插不上手,只能站在一边奋力盯紧何患奇。好在沈寰眼下并不吃亏,可看了一刻钟,他心里的担忧不由得再度加深。

沈寰身上大抵有些旧伤,他能猜测得出,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跟来的原因。可眼下两个比自己武艺好的高手相斗,他又实在突不进去,唯有心里干着急。越发目不转睛的看着何患奇,希望他能露出些破绽,好让自己能有下手突袭的机会。

过了四五十招,沈寰暗暗放下心来,何患奇虽然精进不少,却仍然不是自己对手。只是他手里那柄短剑明明占着先机,不知为何却屡次换剑为掌。正想着,他果然再次虚晃一剑,右臂伸展,一掌向自己心口出袭来。

如果要避开也还来得及,可她不想再纠缠下去,虽然心口仍是发闷,她依然运劲至左臂,也一掌挥出,全力接下了对方这一掌。

双掌相对的一瞬,沈寰已暗道不好!一股汹涌的源源不断的寒气自对方掌心传来,顷刻间便顺着自己的手臂一直流淌至筋脉,乃至于心肺!

蒋钊是眼睁睁看着沈寰跌落出去的,一行鲜血顺着她的嘴角蜿蜒流下。她蹙着眉,神情间有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师妹,你的功力退步了。”何患奇收剑入鞘,气息一丝不乱。

沈寰再提气,胸膛里一阵翻涌,几乎一点劲儿都使不出。喘息良久,瞪视他道,“你从哪儿,学来这一身邪门功夫?”

何患奇嘻嘻一笑,“师妹,你可真是霸道。许你有奇遇,就不许我也有?好歹我也是比你先入门的。”

他慢悠悠的笑着,“何况我知道你的软肋,你中了毒,虽一时能解,却无法长久去根。尤其是你年纪越长,练的功夫越深,这后遗症发作得就越是厉害。我没说错罢?你近来应该已能感觉得到,不然的话,以你现在的功力,只怕这会儿我依然不是对手。”

沈寰冷笑一声,“你承认自己乘人之危了?”

何患奇啧啧叹息,摇头道,“这怎么能算是乘人之危呢?是你先算计的我,我再报复你,这是再公平不过的。师妹,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拿话儿激我没用。我要是讲规矩,你也就拿不着那本内功心法了。所以嘛,我今天不光要乘人之危,还要彻底绝了后患。你知道么,无论走到哪儿,只要碰见你,我总是要倒大霉的。”

他真的动了杀心!沈寰满心焦急,却无能为力。恍惚间有了濒死前的感觉,原来自己的一生充满遗憾,最为怆然的,最为割舍不下的,还是那个她亲手放弃了的人……

何患奇明白机不可失,余光瞟了一眼持刀的蒋钊,二话不说,手起掌落,直向沈寰顶门击落。

长刀砰地一声挡住了他的手掌,何患奇诧异的看了一眼蒋钊,没想到这人轻功身法这么快,原来竟是个深藏不露的。

何患奇跃开几步,准备平复一下气息,再和这个人缠斗,耳中却听到那人着紧关切的叫了一声,纯钧……

他不可抑制的大笑出来,一手指着沈寰,满脸嘲讽,“你竟然用了那人的名字,真是不赖啊。用这种方式怀念你的旧日姘头,然后再欢天喜地的和新姘头谈情说爱,听着他叫你的名字,满心里想的却还是那个人……”

沈寰狠狠瞪视他,只对蒋钊低声道,“替我杀了他。”

话是这么说,可她知道蒋钊没有这个能力。她将手轻轻按在他手腕处,然后握了握。她说不出多余的话,只希望他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她需要时间调理内息,在这个过程里,他必须拖住何患奇。

两个男人很快斗在一起,何患奇根本没把蒋钊放在眼里。然而轻敌的坏处就是容易心浮气躁,原本以为很容易拿下的人,不想竟因为长兵器的优势和轻功够好,竟能负隅顽抗许久。每每当他想要痛下杀手时,对方一个腾挪辗转,愣是能避让过去化险为夷。

不过这个当口,何患奇也没闲着,他最担心的还是沈寰恢复功力。所以嘴上不停,旨在扰乱她的心神,“师妹,你找姘头的眼光还真是不怎么样。上一个是三脚猫功夫,这一个还是如此。那姓顾的不是很喜欢你么?怎么说不要你就不要了?还是你对人家始乱终弃啊……师妹,这可就是你不对了。不过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我怎么着也得向着你。他对不起你不要紧,我替你报仇,等料理完咱俩的事儿,我立马上京去杀了那姓顾的。哎,回头要不要把你们俩埋在一处,你可得提前知会我一声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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