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泊宁感知手上的动作,却没回头,沉默一瞬,开口道:“不时将有地动,姐姐赶路之时,切记小心头顶落石。”说罢,抬起下巴来,瞪了白起一眼,将手上的黑布狠狠掷到地下,又觉得不解气,抬脚撵上去踩了几脚。
白起只觉她孩子气,也未曾上心,扭头就往外走。
“伯宁……”
身后传来伯嬴的声音,蒋泊宁双肩微动,未曾回头,加紧了脚步,攥紧手腕上的绳子,跟白起的脚步着往山洞外头小跑出去。
下了一日半夜的暴雨,将这山路冲刷得泥泞不堪,盘山的羊肠小道本就狭窄,此刻路上尽是泥土混着沙石,被风吹断的树枝横斜错乱地拦在路上,不时还能见山上滚下来的枯木与大石。
蒋泊宁虽然被捆着手腕,可那绳子不长,白起身形又比她高大,那绳子挂在他腰间,倒是让蒋泊宁能借力而走。蒋泊宁只紧紧跟着白起的脚步,几乎是印着他的脚步往前走,根本不需要自己避开石块与泥泞,轻松得仿佛是牵了条牵引犬一般。
蒋泊宁抬头看前面一声不吭,大气不喘,蒙着头一样往前走的白起,只见白起身上甲胄齐备,手执一支硬木长矛,身上还背着箭筒与一张铁胎硬弓,腰间左侧一口阔身黑铁短剑,右侧一把精铁匕首,背上更架着一面牛皮包铁的盾牌。整个人从背后看去,更是如同黑压压的铁山一般,看起来沉重异常坚不可摧。
只顾往前走着,竟有些百无聊赖,蒋泊宁攥着手中的绳子往身前轻轻扯了扯。
白起感知到腰间有细细的力道牵扯,却没有回头。蒋泊宁见他无视自己,狠起劲来又扯了数下。
白起头也不回,更是惜字如金,“说。”
蒋泊宁撇撇嘴,“白伍长,你这身多重啊?”
白起冷声道,“与你无关。”
蒋泊宁心中暗骂一句“臭木头。”却起了性质纠缠于他,套话道:“那我问些与我有关的。你便这样放心太子荡跟那年轻的向导走,不怕乌获保护不力,叫太子荡魂留巴蜀?”
白起猛地顿住脚步,蒋泊宁贴着他走得紧,一时不备,一脑袋撞在他背上那面牛皮包铁的圆形大盾上,哐当一声,叫蒋泊宁只觉得脑袋一片发白。
白起旋踵转身,一手揪起蒋泊宁被捆住的手腕,冷冷看着她,只一句话不说。
蒋泊宁回过神来,想要揉揉额头,却奈何手被人执住,只撇撇嘴,嘿嘿笑道,“还真有太子荡在啊!”
白起一愣,一瞬便反应过来是被蒋泊宁套路了,一张黑黢黢的脸竟泛起了红,用力一把丢开蒋泊宁的手腕,大步往前走去。
绳索牵引,蒋泊宁只觉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扯着绳子晃荡两步,这才跟上白起的步子,往前继续走去。
蒋泊宁心中暗忖,这白起脾气确实差,又木又凶,这般看来,到真的有了两分战国杀神的模样。方才白起的反应,倒是真真切切告诉她——秦国的太子荡,未来的秦武王,如今真真切切地在这巴蜀深山之中,与乌获一道,绕路往葭萌而去。
历史上并无太子荡从军的记载,可是秦武王生性鲁莽,力大无穷,胆敢到周都洛阳去举鼎,以致后来丧了性命,蒋泊宁也只是猜测,这太子荡在即位之前,曾改名换姓投入秦军麾下。而如果是入了秦军,按照太子荡的个性,这样开山拓路的大力士之举,必定少不了他的身影。
这样说来,在蒋泊宁落入这个时空之前,所有人事物,都与蒋泊宁所知的历史没有出入。
蒋泊宁看着面前行进的那座“黑铁山”,倒生发出一个令她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念头来,假若她将这个世界翻天覆地,会怎么样?
倘若她是穿越时间,除非她在这巴蜀深山里头孤独老死,否则肯定会对历史产生影响,但根据“外祖母悖论”,她倒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伤及自己先祖的性命。倘若是穿越时空,那么从她来这一刻开始,这个世界将会因为她的一言一行发生扭曲,所有的一切都会向她的未知发展。
换句话来说,无论她怎么作,都不会伤及她所存在过的那段时空。即便是在这个世界里,她害得秦始皇不能统一中国,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多了一段不能预估的未来,无伤大雅。
既然如此,在这个世界里头保护自己的小命,努力保护历史,凭借着脑瓜子里的东西悄咪咪地发家致富,然后再从长计议寻路回家,这些,方才是正道。
手上绳索陡然抽紧,害得蒋泊宁平衡不稳,脚下又尚未站定,险些栽在地上。
白起停住脚步,回头来看着她,那眼光不屑,仿佛看一个傻子一般,“好好走路。”说完,未等蒋泊宁回答,又是迈开大步往前走去,绳索又是一下扯紧,蒋泊宁再一个趔趄,好容易才没撞在旁边的树上。
蒋泊宁气结,看着自己被绳子勒出道道红痕的手腕,忍着疼顺着绳索攀上去拽住一段借力,心中暗暗道:算了算了,发什么家致什么富,还纠结什么怎么穿越的,跟着这样一尊大杀神,还是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蒋泊宁低头一声不吭地跟着白起他们朝巴子梁进发,也不知走了许久,抬头一瞧,太阳已经快到头顶了,蒋泊宁忍不住白眼一翻,这白起和孟贲不愧是秦军的精锐武卒。这连着在山野之中行进了快六个小时,连大气都不带喘的,也不见停下来喝一口水吃一口干粮。想到此处,蒋泊宁也忍不住佩服她穿过来的身体,倒底是钟灵毓秀的大自然抚养大的孩子,体能就是不一样,要换作蒋泊宁原来的身体,就是跑个八百米都能叫她脱了一层皮。
忽地,前头向导喊了一声,“前头便是巴子梁啦!”
身前的白起举起未握长矛的左手,高声道:“原地休整,准备上山。”
蒋泊宁抬头去打量那巴子梁,下巴一路抬高,只觉得脖子连着锁骨都要扯得生疼了,才刚刚看到那巴子梁的顶峰。这是什么山啊!分明就是山边边角角上一块天然而成的大石壁,顶峰叫山风雨水磨了个平,突突地高耸入云,这石壁陡峭异常,连植被都难以攀爬生长,若不是长臂猿猴,蒋泊宁都想不到有什么不长翅膀的东西可以登上去。
“白伍长……”蒋泊宁讨好般嘿嘿一笑,凑过去正要求饶。
白起却先一步过来,将蒋泊宁手上的绳子三两下解了开去,俯下身去,双手在她腰间绕了数圈,就用那绳索将她捆了个结实。
绳索余下极短,蒋泊宁此刻离白起不过一步的距离,半分也不能再拉开。
“这……”
白起道,“巴子梁天险,不是闹着玩的,不管你是疯是傻,先翻过去再说,不要耍花样。”说着,从背上接下一个牛皮囊袋,扔到蒋泊宁手上,冷声道:“喝,喝完我们上路。”
蒋泊宁双手托着那囊袋,心中几乎想要大喊“断头酒”。白起懒得管她,自顾自掏出一个干饼来,坐在旁边的树墩上歪着脑袋啃起来。蒋泊宁拔开那囊袋,将鼻子凑过去嗅了嗅,倒是米香清甜,一下子勾出她大半天水米未进的饥饿感来,捧着囊袋仰起脖子就咕噜噜灌下一半,长长打了个饱嗝。
白起见她喝得差不多了,伸手将她手中的囊袋拿过来,跟着灌了两口,将手中的饼吞下,塞好牛皮囊袋,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
那边孟贲和向导也休息齐备,将白起站起身来,纷纷将手上东西备好。
蒋泊宁砸砸口中那齿颊留香的浓稠米浆,只听见白起喊了一声,“上山。”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感情戏还是主打互养成,也可以算是少年恋情(古人来说就是大龄未婚啦!大声哔哔!)
蒋泊宁初期毛毛躁躁想回家,仗着知道的一点点历史头铁乱窜,没关系!会被盘圆润哒!!!
白起初期冷冰冰的一点也不温柔,直男性子一根直肠通大脑的,没关系!会被捂温暖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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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蒋泊宁抬头看天,只见几只杜鹃鸟静默无声地高飞而去,此刻她才惊觉,整座山里头并无半分鸟叫虫鸣,几近死一般的寂静,水中拦河石北面的游鱼更是,三两浮头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