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
“后来……”楚瑜脑袋下的大手动了动,魏敬之唇角微垂,“后来,只剩父母之恩。”
楚瑜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魏阿娘应该不是魏敬之口中的母亲!但随即她又觉得这种想法不切实际。
“阿嚏……”
日落之后,江上寒气渐重,楚瑜抖了抖。
魏敬之收回视线,抽回手,“回去吧,让玉珠给你涂药。”
楚瑜点头,两人还在甲板上没回船舱。头等的夜色被星星占据,美不胜收,楚瑜强撑着抬头看。
目光不知怎的就移到旁边人的身上。呔!魏敬之什么时候穿上的披风?看起来很暖的样子。如果自己开口要过来,那不是两人都受寒了?可是不要,真的有点冷!
楚瑜人天交战了一番,厚着脸皮凑过去,“夫君。”
“嗯?”魏敬之转头看她。
呔!莫使用美男计!
楚瑜眨眨眼,“夫君可知道何为君子?”
魏敬之配合,“哦?愿闻其详?”
“第一。”楚瑜伸手手指,“为人夫者,应护人冷暖。”楚瑜怕魏敬之听不懂,还光明正大地瞄了瞄他身上的披风。
魏敬之顺着她的目光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披风,应该是上船前顺宁帮他披上的。
但楚瑜的目光太热切了,像府衙门外小巷里的野猫,魏敬之偶尔路过时,那些猫咪就是这么看着他,期待一些食物或者一个伸手。
魏敬之好笑,第一次见人要东西能上升到这么高的品学气度上。不禁莞尔,神色自若地解下,想了想,直接递给她。
嘿嘿!楚瑜不客气地接过来,裹在身上,“明天让玉珠洗了还你。”
-
虽然抢了魏敬之的披风,但楚瑜高估了原主的身体素质,回来没有喝姜汤,当天晚上就发起热来。
楚瑜不习惯有人在外间守夜,半夜被热醒时她就爬起来灌了一杯凉水,又接着去睡。
第二天一早,体温直逼烫手的程度。
玉珠慌张地去请大夫,阵仗有点大,惊动了魏阿娘。魏敬之一早去当值了,倒是不知这事。
魏阿娘腿脚有旧伤,平日里不怎么外出,这会儿一听丫鬟报说夫人发烧了,命人搀扶着往这边赶。
正巧碰上大夫来问诊,魏阿娘让了路,跟在后面。
一通忙活,大夫留了药方,魏阿娘让顺宁撑船去拿药,顺便跟魏敬之讲一声,让他晚上若无事就早点回来。
吩咐完了,魏阿娘坐到床前的矮椅上拧帕子给楚瑜换。
“老夫人,奴婢来吧。”
魏阿娘摆手,“不用,你去盯着厨房,熬碗粥,再做两个清淡的小菜。”
玉珠刚出了房门,楚瑜就醒了。
她睡的有点迷糊,感觉额头有个温柔的手掌,还以为是楚母来叫她起床。楚瑜大学工作离家远,每次回去楚母都很惯着她,早上睡到自然醒,偶尔要早起,还要楚母一遍遍地喊。
“妈,我再睡会儿,好难受。”楚瑜眼睛都没睁开,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魏阿娘一边心疼,边温柔的把人唤醒,“娇娇,醒醒,待会儿吃了药再睡。”
再有起床气的人都没办法拒绝这么温柔的叫醒服务!
楚瑜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楚婉月。
“娘?您怎么过来了?”
“你发热呢,我过来看看。”
“没事,吃点药就好了。”
“傻孩子。”魏阿娘体贴地帮我换个手帕敷着,“阿福幼时生病也是这么乖巧。”
“是嘛?夫君小时候是怎样的?”
“调皮好动……也不对,阿福最有定力和耐心,幼时练武,在太阳下一站就是半天,从不叫苦。徐夫子布置的课业,再难他都能当天完成。我记得有一次,那时阿福跟你一般大,徐夫子举荐他去府衙当差,阿福最开始不愿意,他虽练武读书,但志不在此,就跟徐夫子拌了嘴,晚上爬起来练拳反省。结果夜深露重,阿福染了风寒,他自己完全不知,第二日照常到徐夫子家里去,直挺挺地昏了过去。徐夫子可是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催他去府衙,结果阿福病好了之后,却自己同意了。”魏阿娘不疾不徐讲着往事,嘴角一直带着笑,仿佛那些细节又在眼前一一掠过。
“原先不知,夫君幼时这么……年少轻狂。”
魏阿娘笑,“你跟阿福都是好孩子。”
“阿娘,夫君他的志向是什么?”
魏阿娘微怔,抬头看了看,“阿福书房里有一个柜子的模型和图纸,都是关于造船的,他从前喜欢这个。”
造船?对哦,魏敬之后面会是水师总兵。
“那夫君为什么放弃自己的喜好,同意去府衙当差呢?”
楚瑜的声音刚落,外面有丫鬟禀告,“老夫人,药来了。”
话题就此打住。
魏阿娘拍拍楚瑜的手,“先吃点东西垫垫,再喝药。”
-
楚瑜蔫蔫的在床上躺了半天,不知道是不是退烧药里都有安神的成分,反正楚瑜吃了药只想睡觉,连晚饭时间都错过了。
如果不是被叫醒,她大概能睡到第二天。
“夫人,夫人,该吃药了。”玉珠以前从没遇到过自家主子这么难叫醒的情况,姑爷都在外间等了半天了,夫人好似把这声音当了安眠曲,睡的格外香,玉珠都要哭出来了。
“算了,我来吧。”魏敬之站在床前。
玉珠得了话往后退几步,让出位置。过了一会儿,房间依旧安安静静地,玉珠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姑爷还是刚才的姿势没变,但也没开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魏敬之:我到底为什么要进来,看着眼前这人睡觉?
楚瑜:呔!君子之行,勿扰人清梦!
第12章 12
魏敬之叫人的方式很特别,不出声,全凭意念,就那么盯着你。
楚瑜梦里都察觉到了这份冰冷的视线,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床前站个人,逆着光,显得身形格外雄壮。
呔!楚瑜往里缩了缩,半响才认出来,“魏敬之?”楚瑜还以为自己做梦梦到他了呢,要是清醒,估计也不敢这么直呼他姓名。
“嗯。”
完了,怎么梦里这人声音都这么清晰。
“夫人,该吃药了。”玉珠在后面怯怯开口,夫人这也太大胆了,玉珠一头冷汗。
被玉珠这么一叫,楚瑜终于迷糊过来,拥着被子径直坐起来,“夫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魏敬之抄着手,神色莫辨,顿了顿,又往旁边光亮处移了两步,“大约是太阳落山前。”他刚到家,魏阿娘就催着他来这院儿,说是楚瑜一个人吃完饭太落寞了些,让他陪着,顺便晚上就近照顾人!
楚瑜往外看了看,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完全看不出时辰。不过他平时都不怎么来卧房里,今天是怎么回事?来拿东西?顺便把她“吓”醒?
“夫君有事吗?”
“夫人,姑爷等着你用饭,等了……有段时辰了。”玉珠留意着姑爷的脸色,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急急提醒。
啊?
魏敬之好心补充:“阿娘早睡,让我陪你用饭。”
陪她吃饭就够让人震惊的了,吃完饭还要陪“睡”?
楚瑜盯着魏敬之,如果眼神有杀伤力,这会儿魏敬之应该被楚瑜的眼光埋了起来。
怎么吃完饭了还不走?霸占着她的软榻,自己跟自己对弈,有意思吗?
楚瑜不敢问,也不敢自行睡觉留他一人,就略微正经地坐在床榻上,看话本。时不时打了哈欠,都是在提醒魏敬之,可以走了。
但那人就是无所感知一样。
最后,还是楚瑜没忍住,“夫君,也不早了,不如早点休息?”
魏敬之两指夹着棋子,抬头看她,“夫人困了?那就先歇着。”
“不急不急,我送夫君出去。”楚瑜兴高采烈地预备送人出门,结果魏敬之只是站起来,整了整衣服,“阿娘嘱咐我晚上守着,免得夫人半夜再出什么意外。”
嘎?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
“有玉珠呢,夫君白日还要当值,晚上还是好生歇着吧。”
“阿娘明日会问。”
行叭。
“那只能委屈夫君晚上睡软榻了,离得近我怕这病气会传染给夫君。”
两人对视,终于,魏敬之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