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真言从大殿中出来,准备去一趟观星塔,然后刚出了大门,就看到了在外面心不在焉的收集晨露的靖华公主。
靖华公主相较其他人而言,来观星殿比较勤,名以上是采集晨露,谁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就算是公主之尊,在国师面前,还真的什么都不是,昏君想让她做国师的侍女,国师不点头,她也只能巴巴的干等着。
这段时间几乎是日日到观星殿造访,一呆就是大半日,神色间是说不出的担忧,看起来当真是用情至深。时不时的瞄向大殿,当看到裴真言的时候,先是愣了愣,随后似乎觉得自己眼花了,紧接着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惊喜,“国师大人——”几乎是小跑着奔上去。
裴真言只是淡淡的颔首,“靖华公主。”然后便转身走向观星塔所在的方向。
靖华公主生生的刹住脚,就那么呆怔怔的看着裴真言的背影,早就不是第一回 遭遇这样的冷淡,以往最多就是黯然神伤,这一刻,却止不住的掉下泪来,或许是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冷漠无情,或许是终于知道守候无望心如死灰,靖华公主捂着嘴跑掉了。
跟在裴真言身后的侍者瞧着靖华公主,没有怜悯,反而有几分轻嘲,不过是个庶出公主,不是一等一的美貌,也没什么才情,除了拥有那么点昏君的宠爱,可谓是一无所有,可是,昏君的宠爱还真是一文不值,就这么个人,还妄图攀附神祗一般的国师大人,没得玷污了国师大人的贵体。
裴真言好似对身后的事情无所觉,步入观星塔,始终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
一步一步的走上去,上到顶层还是需要那么一点时间,这个过程中,裴真言脑中好似完全放空,又好似思虑了千千万万。
相比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就会有不少人登门,哪怕这些人畏惧与他见面,似乎就怕他看出了他们心中隐秘,这时候却要十二分的热切与关注。说起来那些人也是装得挺辛苦的。
观星塔,就算是有别人进去,一般也在第一层,上面几层,尤其是顶层,步入最多的也就裴真言,这顶层,白日跟晚上,当真是有着巨大的不同,白日里还是真切的,晚上却像是虚幻的,不过随着裴真言的手指在空中虚虚的点动,周围的景象变得不同起来,从外面透进来的光线像是被阻隔了一半,裴真言仿若站在星空之下。
裴真言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印国的所有大人物们,几乎都到齐了,这些人,就算是已经等候了一个多时辰,面上也瞧不出半点不耐烦,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带着和煦的笑,你来我往的过着招,要论演技,谁能比得上他们。
要论“真性情”,大概还要数皇帝,小酒喝着,美人伺候着,看着好像是很不耐烦搭理这些臣子,而实际上呢,这些人也没有因为皇帝的存在而拘谨不自在,所以说,到底谁没将谁放在眼里,其实一目了然。
就是不知道在皇帝心里,会是怎么想的,是真的只想醉生梦死,半点不在意别人的态度,还是会因为这些臣子的言行而愤怒,只是因为无可奈何而只能憋在心里。
当然,不管他怎么想,会在意的也只有那些皇宫中依附他而生存的人而已。
见到裴真言,除了皇帝没动,其他人都纷纷起身率先见礼,足见国师地位之高。
一番礼数之后,裴真言坐到了独属于他的位置上,之后,众人又是一番关怀,虽然没有说明,但是这话里话外,都在询问他这一个多月都在干什么。一个个还都低眉敛目的,看起来好似很恭敬,实际不过是不敢与裴真言对视而已。
裴真言不说慌,似是而非的话,是他拿手好戏,而且,他也可以不说,他不说,别人也不能将他怎么样,即便是有比较年轻一些的人,状似因为裴真言的不识好歹而生怒,口不择言了几句,裴真言只是轻飘飘的一眼扫过去,那人就猛地低下头,闭上了嘴巴。
国师大人的威力,当真是不能小觑。
昏君除了最初,后面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冷眼瞧着,这时候,他仿佛才是最清醒、看得最清楚的那个人,突然冷哼一声,直接起身走了。
其他人好歹做做样子,恭送陛下,裴真言安之若素,眼皮都没抬一下。
在裴真言身上什么都没得到,一众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继续待下去没有意义,他们也不想长时间的面对裴真言,一个个都出言告辞。
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确定,没有任何人看到国师大人从外面回来,所以,裴真言当真是一直都在观星殿?然而,这些处在顶端的大人物们,心里始终持有怀疑的想法,尽管裴真言跟以往的态度没啥区别,可是真正的裴真言是什么样的,说实话,即便是他养父,怕是也说不太清楚。
裴真言有那看穿人心的能耐,那么,有躲过其他人耳目的本事,似乎也不算奇怪。
因为这种种想法,对裴真言的忌惮越发深刻,而对观星殿的监视也未曾撤回。
第232章 任何事情皆坦然以对
随着国师大人的现身,连带之前沈氏迅速败落的凝重氛围似乎都跟着消散了,整个皇城又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局面,各世家中的各种名义的宴会,又频繁的兴起,一个人只要身份足够,便是天天想参加宴都可以,如果勤快点,一天赶个两三场都不成问题。
关于沈氏,或许还会不间断的被人提起,但是也不过是一声假惺惺的叹息,或许是某些人口中的嘲讽的对象,往日里高高在上的,现在也不过地上的泥尘,有多少人会真的有兔死狐悲之感?他们看到的永远也只有眼前而已,倒不是说他们没有眼界,只是被局限了而已,世家虽然庞大,但是真正被认真培养的,其实就那么一些。
总之,现在的印国皇城就是一片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盛世之景”。
这皇城内的情况,因为有裴真言的关系,各方面的情况,识薇基本都了解,而边境的战况,识薇带着王过去过王氏主宅一回,王太尉对她的态度倒还是一如既往,就如同自己的长辈,温和慈爱,杂七杂八的也给她说了不少事情,然而,这些都不是识薇想知道的,真想知道的,比如关于秦桓温,王太尉却是笑而不语。
识薇也没有变脸,同样笑眯眯的跟王老狐狸的你来我往的打着太极。
而这个过程中,王过倒是完全沦为背景板,他面上不显,内心却是有点被打击到,尽管早就知道识薇非同一般,认输了认输了,甘拜下风,在她自如的应对自己祖父完全不落下风,还是有点沮丧,这差距啊,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临走了,识薇又折回来几步,“太尉大人,此次跟随大将军前往边境的,你们王氏的人多吗?”好像是牛马不相及的一个问题。
王太尉捻着胡须,瞧着识薇,片刻后笑道,“有那么几个。”
识薇颔首,表示明白了。
回去的路上,识薇沉默不言,王过跟在她身边,总感觉好像有那么点不对。
临近了大将军府,王过终于憋不住,“秦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识薇站定,回头看他,顶着的不是他本身的脸,说起来,识薇对他这张脸反而更熟悉一些,谁让这张脸见得更多呢,仔仔细细的将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他是王氏年轻一辈中最被看好的人,所经历的,被教导的,比同辈的其他人多,但说到底,依旧只是温室里的花朵,还太稚嫩了一些,不过,真论起来,这才是常态的才是,别说是高门世家,即便是比较富足的普通人家,都是如此,非是突来变故,他们都是慢慢经历,慢慢成长,即便是遭遇坎坷,长辈们都会帮扶。
这样的情况,在大周雷同,识薇才是那个异类,真说起来,识薇是揠苗助长而成,索性她的塑造性强大,抗压性倍儿厉害,才没长歪长残了。
在某种程度上,识薇看这些同龄人,甚至年长个几岁十几岁的,都跟在看小辈儿似的。
王过这会儿就被看得有些浑身发毛。
识薇突然笑了起来,“你说,等到他们对秦大将军,对整个秦家动手的时候,我要不要抓你来做人质?”即便是这样的话,也没带上负面情绪。
王过也没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什么威势,却止不住一阵寒凉,“秦,秦姑娘,莫开这种玩笑,谁会对大将军,对秦家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