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妃用好笑的眼神看着她，“轻罗听，我活了一千多年，除了渊祭，你就是我见过最没有资格谈爱的人。无论是什么时候，我都没在你脸上看过与悲伤有关的表情。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爱他们，所以会答应你的要求？”
“悲伤……”潋临平静地重复着，她的眼中出现了破碎的情感，“真不明白你们的想法，这种东西明白与否真的重要么。我能看懂你们的感情，就足够了。”
明妃噗嗤笑了出来，她抹了抹笑出的眼泪，“潋临，”她说，“我第一觉得你很可悲。”
潋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淡然。
“你错了。可悲的，是你们这种为情所困的人。”她眼中闪过嘲弄，“千年万年，生生世世，不得幸福。与其如此，不如抛弃这种东西，反而活得自在。”
“我没有兴趣与你讨论什么感情，明妃。”潋临站起来。
“好吧……”明妃挣扎了半晌，“我有感情，所以我败给了你。你想要我的灵力对吗？”
潋临不置可否，“不是现在。时候到了，我会来找你。”
“好……”明妃仿佛解脱般睡了过去。手中紧握的〖幻卉花〗熠熠生辉，环绕着阳光般温暖的金光，让人想要沉沦。
潋临沉默地看了很久，久到忘记了时间。等最后一抹红色的夕阳消失在天际，她转身没入属于她的黑暗，永不复返。
第18章 雪落无声
从雪雾森林出来后，潋临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宫殿〖临界水〗。狂风灌满她雪白的幻术长袍，猎猎作响。一如既往，她眯着眼睛半躺在屋檐上，看日升日落，一分一秒流逝，好像一切在她身上都静止了一般。
她的父皇，以及身为人类的母亲早就死去。
意识到这一点的潋临惊讶地发现她好像一点难过的感觉也没有，也许因为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都不曾得到，所以失去的时候反倒一身轻松。
未来如何还是一片空白，偌大的世界，就连一个人的死去都如雪落荒原，无声无息，逐渐吞没在时间的海洋里，犹如一瞬绽开的冰雪之花。她听到霰雪鸟的悲鸣，星辰抚摸雪原，人鱼的尾巴拍打海面。
犹如几个月前一般，一阵浓郁的樱花味在一个特定的点弥漫开来，渗入没一寸空气，潋临睁开眼睛，仿佛置身与她再也去不了的北海道，见到她再也不可能见到的樱花树林。
轻轻开口：“Sakura.”
“好久不见。”
“噗，几个月而已，那算好久不见？”樱空释轻笑一声，偏了偏头，“你就这么想我啊，潋临。”
潋临回以微笑，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你身上的樱花味，和我家乡的樱花味很像。”虽然北海道所在的日本不是她的家乡。
樱空释的话中带了几分探究：“你是指人界？”
“不是。”潋临摇头，“人界的樱花和神界的除了寿命的长短没有不同。我指的地方，没有人能到达。”
“你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我。”樱空释在她身边坐下，手指轻绕一缕雪白的发，“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潋临。又有多少秘密，是你不知道的呢？”
“我不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了。”
樱空释眯了眯眼，“也就是说，剩下的都是你故意隐瞒的。”
“是。”潋临轻飘飘地说，她灰蓝色的眸子没有一丝波动，“放心，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不会威胁到你的，释王子。”
“叫我释，潋临。”樱空释垂下眼，对上潋临有些疑惑的眼神。
那位特使没有露出他意料之中的窘迫或冷漠地拒绝，而是一改平常懒洋洋的模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想交朋友可以不用这么别扭，Sakura.”
樱空释皱了皱眉，有好意不被理解的懊恼，开不了口再次强调她的称呼。他“哼”了一声，问道：“Sakura，这是你的家乡话吗？”
潋临微微睁大眼睛，看起来有点惊讶，这不免让樱空释心情愉悦。
“Sakura，在我的家乡就是樱花的意思。”心中不免腹诽：发音居然挺标准的。
樱空释扬了扬头，思索一会儿：“听起来还不错，不过还是没有释好听。”他有意无意地提醒。
潋临听出了他意思，睫毛动了动，笑了。如清泉一般的笑容，淡到几乎看不出来，但笑意却像水墨渲染着眼眸。
“释。确实很好听。”
也许明天就会有大事发生，也许明天她又会因为任务去往远方，但此时此刻樱空释看见了她的笑容精神恍惚了一下。不是大臣们对他的实力表现出恐惧时的得意，也不是哥对他笑并轻吻他的眉毛时的幸福与喜悦，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怔怔地抚上胸口，心跳的次数在瞬间多了两下。樱空释扭过头，不知是不是下意思地逃避。他望着绵延至天际的雪色荒原，觉得有点迷茫。
“我先走了。”樱空释有些干涩地说。
语毕，以樱花为名的少年消失在原地。
潋临轻轻叹息，闭上了眼睛。空气中弥漫着的樱花味逐渐变淡，一丝丝消散在风中，最后都随风而去。
放在身侧的手抬起，向着湛蓝的天空握了握，然后任由细小的尘埃自指间溜走。
有时候她真的有樱空释就是她与那个世界唯一的联系的错觉。但是说到底，他不过是渊祭随手用一片霰雪鸟的羽毛，一片红莲花瓣和一片樱花花瓣造出来的玩具罢了。
所以只要静下心来，她就能感觉到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有泛着淡淡的悲哀的气息。
她聆听云上亡灵的歌声携带着死亡的讯息，每一个音符响起都代表一名神的陨落。
是时候了，快到梨落了。
你是否也会成为大雪纷飞的夜中一片不起眼的雪花，美丽绚烂，飘零只是一瞬，死去时悄然无声，除了爱你的人，没有谁在乎。
第19章 远去的亮色
梨落骑在独角兽背上，沿着无尽海漫长的海岸线缓步行走。风带来远处人鱼唱晚的清丽歌声，她能想象那一条条优雅美丽的人鱼拍打着水面，从水中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犹如月亮洒下漫天银辉。她们躺在水中，星辰倒映在她们周围，环绕，簇拥。
而那深海宫里的人鱼公主，传言她成年后会是三界最美丽的女子。清洁如月华，明媚如骄阳，一笑倾三界。
人鱼公主岚裳，将会成为卡索的妻子。她和卡索的后代一定会很强很强，他们的结合整个冰族上下都会祝福。
可是她却……
冷风吹得她的眼睛有些酸涩，世界好像被人揉糊了，只要各种颜色的不规则色块融合在一起。
她是巫师中灵力极高的，更别提她从小就比其他孩子更努力。可是她摸了摸遮住视线的长发，苦笑——雪白的长发泛着淡蓝色的光，美丽却低贱。
她的努力，她的真心都被这一头莹蓝的发毁了。
血统啊，假如她有王族的血统，她也能成为一名幻术师。
可惜她没有。
梨落轻轻地趴在独角兽的背上，抱着它美丽修长的脖颈，感受它脉搏有力的跳动，埋进它银白柔软的鬃毛里。
“银月，”梨落轻轻地说，“我真的配不上他吗？”
独角兽把了个响鼻，努力弯着脖子想要安慰背上的主人，它银白的瞳仁里散落着细碎的月光，宁静、安详、纯粹。没有一种眼神能比一头独角兽的眼神更能让人感觉到安慰。
梨落任由自己沉浸在这种温柔中，渐渐睡着了，呼吸平稳，没有做梦。
独角兽善解人意地慢下脚步，当夜色染上星辰的轨迹，天空尽头的那条白线彻底远去，它开始返回刃雪城。
冰雪雕铸的蹄子踏在松软的雪地上没有一丝声响，白学飘飘洒洒落在它身上，也落在梨落淡蓝色的长发上。
突然，独角兽警觉地抬起头，四肢紧绷。在一瞬间，它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被阻断，它和梨落被困在原地，一座水制成的牢笼把她们关在了里面。
透过四周流动的水看去，树木变了形，天上的月亮被扭曲。
不知何时出现的冽雪松姿态优雅，纸条匀称细长，树皮是一种很舒服的褐色，树叶开出朵朵冰晶花，在月光下折射呈五颜六色的光泽，流光溢彩。
其中一个树杈上一个清冷傲然的身影几乎感觉不到气息，她懒懒地靠在树上，睁开了双眸。灰蓝色的瞳孔包含最冷漠的天空，仿佛一切在这双眼睛里都惊不起一丝波澜。她纵身跳下，白色的长袍翻滚如潮水，水蓝色的长发铺了一地，如月般澄澈、梦幻。两侧的几缕发丝从额上盖过一起束在脑后，露出精致冷艳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