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臣妾怎敢戴这样的珠花？”陆夫人拆开盒子，失声叫道，“牡丹是花王，专为正宫所有。臣妾戴牡丹点翠珠花，岂不是僭越？！”
我笑道：“陆夫人大可不必担心，本宫送妹妹的是芍药花，本宫头上的才是牡丹。《通志》云：“牡丹初无名，依芍药得名，姑其初曰木芍药。”但是牡丹是花王而芍药为花相，岂能混为一谈！”
陆夫人自觉出了大丑，低头道：“是臣妾见识短浅，皇后娘娘见笑了。”
“芍药开的再艳，也是花相。”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15章 失宠
陆夫人面色潮红：“臣妾明白。”
我懒懒地倚在乳枕上点头道：“本宫也累了，都散了吧。”
我小产不过三日，皇帝便宣了另外的姬妾侍寝，当然面子还是要顾的，赐了不少名贵首饰与我。可笑他，竟然不肯为了我哪怕做一做样子为他这被他亲手杀死的孩子悲伤几天！
我淡漠着，或许也已经习惯了。十八岁生辰那天因为一时之气砸了他送的簪子，如今他所赐的首饰都好好的在那里放着，连拆开看看都不曾。
拆开看了又怎样？就算打扮得美若天仙又怎样？我的阿彻，再也回不来了。
自从小产后，我身子骨就差了很多。小产过一次，不消太医说，我心里早就明白，我要是再想受孕可就难了。
无子多病的皇后，更像是制衡六宫用的摆设，甚至这个摆设也设计得并不好看。皇帝的这点宠爱，那不值得一提的青梅竹马的情分，早已经被风带了去，吹得一点不剩。
日暖绿堤丝柳，波碧白鹭烟舟。光阴荏苒，一晃就到了建元三年的春日。一月来，自从赐了陆夫人芍药珠花，警告她芍药是花相而并非花王以后，陆夫人行事谨慎了许多，就算代替卧病的皇后统摄六宫，在遇到大事时也会先到未央宫来请示我。我心里很满意他这种谨小慎微的样子，渐渐也不把她的事放在心上了。
直到那一天已经是深夜了，我刚刚睡着，突然被画棠推醒了：“皇后娘娘，和令公主来了。”
我慌忙起身披上衣服直接冲出了未央宫寝殿。只见小小的和令冻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一见到我便“哇”地哭了出来。我急忙为她擦眼泪：“好孩子，要来未央宫为什么不白天来，你这样晚上自己跑过来多危险啊！”
和令抽泣着道：“是……陆娘娘不准女儿过来看您。陆娘娘……娘娘说，皇后娘娘凤体有恙，要自己静养，一直不肯带女儿去未央宫。”
我抱住她道：“所以你才瞒住她，深夜里跑过来？”
和令怯生生地点点头：“母亲，我怕……您那次流了那么多的血，父皇那么生气，我怕再也见不到您了。”
我将她搂的更紧：“好孩子，就算母亲不能日日夜夜都见到你，可是无一日不在思念你，祝福你。你听好了，你父皇与母亲的事你不许管也不许问，你要好好的跟着陆夫人，以后也不能这么半夜的时候偷偷跑出来了，你听母亲的话吗？”
和令点点头道：“您的话，我听。”
“好了，快去吧。画棠，你把未央宫厨里公主爱吃的点心都给他装一点，别装的太多，你把她送到长年宫门口，记住，不要让长年宫的人发现了，否则他们会难为和令的！”
第16章 后族
“皇后娘娘，皇上圣旨说，傍晚想到未央宫用晚膳。”张桐进来传旨道。
“请公公回复皇上，本宫卧病，还是请皇上到其他妃嫔那里用膳好。”
“这……皇上还说，许久不见皇后娘娘了……”
“本宫卧病以来气色一直不好，相信皇上也不愿意到未央宫看到本宫这样子。还是去看看那些年轻漂亮的妹妹才好呢。”画棠识相地上前递了赏银：“我送送公公。”
张桐谢恩道：“奴才多谢皇后娘娘。”
我扫了一眼母亲带来的东阿阿胶膏，苦笑着叹息：“我不想吃。再名贵的补品也是补不好的，还是别白费那心思了。”
母亲怒极，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阿娇！你真是糊涂！”
我生生被这一耳光扇得嘴角淌出鲜血，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我是父母亲四十岁上才得的女儿，未出闺时父母对我百般溺爱，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更别说这么动手打我了。
“你是汉王朝的国母，你现在和皇帝置气，是拿我和你父亲一直引以为傲的后族荣光赌气吗？！”
后族……后族荣光？
“阿娇，你那两个哥哥都不争气，以后最多也就当个闲散王爷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也不是权术争斗的行家。我们祖上追随高祖，为他最后在垓下击败西楚霸王项羽创下大汉王朝的千古帝业立下了汗马功劳。阿娇，如果你任由其他妃嫔坐大，你就不配当陈家的女儿！你现在有外祖母和父母护着你，我们难道能护你一辈子？！你还记不记得晋文公重耳之事？！难道你要任由陆夫人成为第二个郦姬？！”
我惊骇地捂住嘴失声哭了起来。母亲紧紧抱住我：“我的孩子！无论如何，你也要记住，你可是先帝钦点的皇后，你身后是咱们整个家族啊！”
我直直地跪下道：“母亲，孩儿知错了！”
母亲抹着眼泪拉起我：“刚才没有把你打伤吧？”
“没有……”我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母亲放心，女儿知道该怎么做的。”
母亲撑出一丝笑容：“这才是我的女儿，大汉的皇后！”
我转身唤道：“画毓，命奴才备轿，本宫要去见皇上。画棠，本宫是应该好好的梳个妆打扮一番了。”
画棠兴奋地答应：“是！”
第17章 征夫
“皇上可真是好有工夫，上臣妾这里来，都换掉了朝服。”我含笑嗔怪道。
他微微神气道：“朕是来看自己的妻子，又不是去见那帮朝臣，朕才不穿那束手束脚的朝服。”
午膳一道一道被端上来，他便吃边道：“朕也正好有一件事，匈奴犯边，朕也已经下旨，命令咱们的外甥云峰随兵出征。”
我惊讶道：“云峰那孩子新婚也不到一年……”
他抬头笑了：“阿娇，朕知道你心疼自己的侄女素樱怕她独守空闺。朕也是心疼自己的外甥，这一去谁知道他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可是，大义是如何的，你心里是明白的。”
我低头道：“臣妾自然明白。”
“家国在身，有时真的忠孝不能两全。”他叹道，“咱们既然真的为了自己的外甥好，就要让他出去杀敌保国，建功立业才是。总是窝在长安城，当个闲散贵族，也无甚意趣。”
十日之后，云峰一袭戎装带着素樱跪倒在我和皇帝面前，“皇上，皇后娘娘，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微臣特来辞别。拙荆已经有三个月身孕，家里还望皇上皇后娘娘多多照看，微臣感激不尽。”
“这个你自不必担心。”皇帝点头道，“皇后，素樱进宫一趟也不容易，你与自己的侄女也许久未见了，朕先回去批折子了。”
皇帝起身离去后，趁着素樱前去解手的空档，云峰直挺挺跪下道：“皇后娘娘，微臣有一事相求。前几日庄氏入宫为妃嫔，求皇后娘娘多多关照于她。”
“本宫的好奇心倒是也上来了，你是何时与她相识？”
“她……她……就是赠微臣那块皇后娘娘已经见过的玉佩的女子啊。”云峰叩头道，“微臣无德无福伴她一生，只能默默祝福她一生了。微臣曾经问过她，在那深宫红墙里命运总有辗转沉浮，一生总会有失宠的日子，她会不会后悔嫁入宫中。”
这个问题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有答案：“那庄氏，她是如何回答的？”
云峰低下头去：“她说，就算几年才能得见龙颜一次，比起将要为圣上侍奉的一生来说，还是感到短暂。微臣听后实在是伤心不已，于是……娘娘都知道了。”
我叹息道：“你们……是青梅竹马？”
“她是微臣的远房亲戚，从小父母双亡，与弟弟一同在长公主府长大，与微臣年幼相识。”
“好，本宫答应你，一定会在宫里好好照顾她。你也要答应本宫，在战场上，身先士卒，建功立业！”
云峰郑重地叩首：“有娘娘的这句话，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