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大和梅子走远了，我站了起来，走到了秀竹身边。她见我走过来，急忙低下了头，嘴里轻轻说道
“夫人……”
我淡淡的笑了笑，抬起了她的下巴。她有些惊讶，很是紧张，垂着眼帘不敢看我。我看了一会儿，松了手。我还是有些担心，这样的人，似乎仍是历练不够，她能在宫里生存下来，又不背叛我吗？
“秀竹……”我走到一边的几案旁，拿起了我放在上面的绢帕，那是当年高熲送给我的绢帕，上面画着蜘蛛，蝴蝶和飞蛾。这是我唯一留下来的高熲的信，我将它拿到秀竹眼前，晃了晃，问道
“你帮我解释解释，这个，还有那些信，都是怎么回事？”
秀竹一看，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夫人……夫人恕罪……”
她撑地的双臂不住的发抖，连磕了两个头。
“奴婢……奴婢……罪该万死……”她紧张的声音剧颤，一直重复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看了看她的样子，觉得差不多了。于是笑着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说什么呢？我没有要怪你。”我示意她到一边的蒲席坐下，她急忙扶着我走了过去
“我想要谢谢你，否则我和昭玄，或许早就失去联系了。”
秀竹一听，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我，似乎想不到我会如此轻易的就原谅了她，毕竟当年我怀疑梅子不忠，整整冷落了她半年时间。我在秀竹的搀扶下慢慢坐下，然后示意她也坐下，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坐了下来。我命下人给我们上了茶，说道
“你，到底和昭玄是什么关系？”
“奴婢……”秀竹低着头踌躇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说道
“奴婢……算是他名义上的妹妹……”
“竟是……妹妹？”我有些意外，放下了茶杯。我曾经想过，秀竹是高熲的亲信，或着是他的家仆，但从没想过是他的妹妹，他怎么会让自己的妹妹来当独孤家的下人？
“其实……并不是亲兄妹……”梅子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急忙低下了头
“我娘和高大人是年少时的玩伴。但我娘从小就跟我爹有婚约，所以一到年龄就嫁给了我爹。他们结婚后，多年无所出，后来总算了有了我，但是爹却被官府抓去充了军，自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娘成了寡妇，娘家人觉得她晦气，也不愿意收留我们。最后走投无路，娘只得去找高大人。没想到高大人仍然记得当年的情谊，不仅收留了我们，而且对我们很是照顾，让我同哥哥们一起上学堂，让我学习女工。那个时候高夫人病重，我娘为了回馈一二，对高夫人悉心照料。没想到，高夫人临去前，要高大人将娘收了去。于是……娘就成了高大人的妾室……”
“我们母女对高大人很是感激”秀竹继续道
“当年要不是高大人收留，我们母女可能会去街上乞讨……”
“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高大人来到大周，我和娘也随他到了长安。我们进入独孤府后，我就当了崔夫人房里的丫鬟，也算是回馈高大人的养育之情。”
“崔夫人对下人都很好，从来没把我们当奴婢。我跟着您，不仅是因为昭玄哥哥的嘱托，更是因为崔夫人的恩情。”秀竹说道这里，突然对着我磕了个头，我没有阻止她，任她磕完头，继续说道
“高家和独孤家的恩情，奴婢这一辈子都还不完。奴婢这条命都是夫人的，所以为了夫人，奴婢赴汤蹈火，死无辞也！”
她伏在我面前，甚是虔诚。我将她扶了起来，仔细的盯着她的双眼
“你所言，我记在心上，望你不要反悔！”
“奴婢绝不会背叛夫人，奴婢一定会尽我所能，保护好大小姐！”她在我面前，郑重的许下了誓言。
“好！”我拍了拍她的手，严肃道
“今次进宫，我会将阿大留在宫里，而你作为她的奶娘，也会留在宫中。我要你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好阿大的安全！”
秀竹听罢，郑重的点了点头。
“还有，”我放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
“你是黑衣，必要的时候，你要懂得分寸……”
秀竹愣了一下，望着我。我紧紧的盯着她，她急忙回了神，俯身叩头到
“奴婢一定惟命是从！”
第94章 衷心
马车一路飞驰，我把阿大牢牢的抱在怀里，她很乖，也不挣扎，静静的靠在我的怀里。
“阿大……”我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她闻声抬起头看着我，轻轻的唤了声
“娘？”
“阿大……”我突然心中绞痛，悲切的情绪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我拼命的咬唇坚持，不能在这个时候哭
“阿大怪娘亲吗？”
“娘？”阿大见我的样子，肉肉的小手伸了过来，她轻轻的擦着我的脸，我才发现，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别哭了……”她仍是有些懵懂，清澈的瞳眸犹如浅湾，眼底的担忧我看的一清二楚
“阿大以后一定乖乖的，不让娘亲生气……”
“娘亲没有生气，”我急忙擦掉了脸上的泪珠，强颜欢笑的把她抱回到怀里
“阿大记住，以后无论在那里，你都是普六茹家的大小姐，凡事都要以家族为上，懂吗？”
“阿大是爹娘的女儿，阿大要陪在爹娘身边。”糯糯的童声从我的怀里传来，我心里骤紧，不由得加大了手上的力气。阿大轻轻的呼了一声，
“娘……阿大……疼……”她没有挣扎，只是轻轻的蹭了蹭我的胸口，说道。
我急忙把她从怀里放开，双手抓着她的双肩，认真的看着她，她低着头，双手挽着腰间的玉佩，时不时偷偷的看我两眼
“阿大，记住娘的话，凡事一定要以普六茹府为重！”
我拉着阿大的手，跟在王藻身后。我有些意外，来宫中拜见李娥姿，竟然劳动王藻亲自迎接，似乎有些过于隆重。只是一切都由不得我想那么多，一路跟着王藻前往崇义宫。阿大很乖的牵着我的手，跟在我的身边，秀竹紧紧的跟在阿大身后，生怕她摔着。我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别跟的这么紧，她很不情愿的放慢了几步，低着头默默的跟在梅子身后。
崇义宫在李娥姿的打理下，干净整洁，却也颇为朴实。宫中所用皆为素纱，烛台也都是铜质，外面刷了层薄薄的鎏金。
李娥姿信佛，我们到的时候，她正在虔诚礼佛，不便接客。于是我们只得在下人的服侍下落座等待。阿大坐在我旁边，一直不住的左顾右盼。虽然崇义宫较我之前见过的大兴宫甚至独孤旃檀的醴泉宫都要简朴，但是仍是比我们日常生活的东阁好了不少，阿大没见过这样华丽的宫殿，自然目不暇接的左顾右盼。我见状拍了拍她的背，轻轻的说道
“平时先生都是怎么教你的？不许左顾右盼！”
阿大一听，有些畏惧，急忙点了点头，低下了脑袋。我见她老实了，拿起几案之上的茶，轻轻的抿了一口。李娥姿如此做没什么，我心里反倒踏实了不少，如果她像上次那般那么热情的接待，我反倒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要如何应对了。如今这样等几个时辰这么简单，反倒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宇文邕的目的果然是要我们死心塌地追随他。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李娥姿身边的侍婢走了过来，对我行了一礼回禀道
“娘娘请独孤夫人内殿说话。”
“是。”我听罢起身，阿大见我站起来，也急忙爬了起来，我们正要进去，那侍女却拦在了我们的面前
“回夫人，只您一个人进去……”
“一个人？”我一听，觉得有些不对，不知李娥姿在搞什么名堂，又是内殿谈话，又是只有一个人。先前宇文毓将我一个人带进醴泉宫然后软禁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这不由得让我心生警惕，于是站在原地，却没再往前前进一步。
“夫人？”那侍女有些尴尬，又唤了我一声。我看着她，心里七上八下。这时梅子走上前来对我轻轻的说道
“夫人放心，奴婢会见机行事……”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对着阿大说道
“阿大和秀竹姑姑在这里等一下，娘亲去去就来。”
阿大听罢点了点头，松开了我的手，走到秀竹的身边看着我。我回身又望了她一眼，定了定心神，跟着侍女走进了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