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巍巍的将青丝放在了红木盒子上，闭上了眼睛。
“合棺。”
时辰已到，礼官的声音响起。
轰隆一声，巨大的石棺盖子移动。杨坚不舍，扒着还没有被盖上的棺椁边缘，看着棺椁里的檀木盒子。
不舍……
棺椁封闭，是诀别，是天人永隔。
好似心里的那根弦最终被扯断，他的生命，没有了支点……
他开始后悔，当初那么决绝，那么残忍，可是换来了什么呢？
他看向身后的儿子，女儿，和大臣们，披麻戴孝神情悲戚。
可是他们怎么会懂他的心情？
孤家寡人……
这才是天子……
“传朕旨意，他日朕死，你们便宜好安置。朕嘱咐这些，是因为不能忘怀皇后。魂其有知，当相见于地下。”
“臣，领旨。”杨素声音沉闷，回荡在地宫之中，显得尤为萧索。
作者有话要说：剜心之痛，痛也受着吧
第475章 蠢蠢欲动
献皇后葬礼之后，杨坚病重。可却不愿意再住排云殿，于是移居仁寿宫大宝殿静养，太子杨英入宫侍疾。
杨英知晓父皇如此，怕已不久于人世。而他日日思念思念皇后，如今除了陈零露和杨阿五之外，谁也无法近身，就连他甚为太子，也只能在外殿等着。
如今皇帝病重，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即使他身为太子，监国理政，可消息传来，那些追随废太子杨勇的士族们，依旧蠢蠢欲动。
柳述已经入冷宫数次，不知与杨勇密谋着什么。
母后去世之后，他曾去看过杨勇一次。而他却丝毫没有哀伤之情，与云婴儿日日待在一起。喝酒享乐，显得很是快乐，又有些疯癫。
云婴儿向他解释，说太子被废，有些心神尽丧，因此才会行为怪异，请他赎罪。
他看不出杨勇到底是真的疯了，还是因为他在，而故作疯癫。可是他知道，只要杨勇在一日，反他的人便不会消停。
今次父皇还未过世，柳述元岩那群人便已经蠢蠢欲动了。
而如今父皇早已病糊涂了，又有杨阿五日日在侧，什么时候她稍微进言几句，说不定父皇便会废了自己，重新册立杨勇。
为了他的太子位，他经历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人，他不允许有任何的冒险。
大宝殿内全是诵经的僧人和浓重的檀香气，他自小就不喜欢檀香，更不信那虚无缥缈的佛法。
可是父皇喜欢，他便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心里对这些法道伦常的厌恶。
母后告诉他人定胜天，自己能做的，不需要去乞求这些泥菩萨像。
他心思烦闷，独自去了西海散心。张衡一直在西海边等候，见杨英来了，便走到杨英身边低声道，
“太子殿下，臣听闻，右仆射和元将军在谋划政变。”
杨英神色一沉，冷冷道
“具体点。”
张衡道，
“柳述和元岩深知如果皇上一去，废太子必定会被杀。而他们这些和太子殿下有嫌隙的人必定会受牵连，因此，柳述觉得如果不能废立太子，便只得赶在皇上还在之时发动政变，清君侧，请废太子重新复位东宫。”
杨英面色沉静，琥珀色的眸子里深沉不已，隐隐杀气，毫无暖意。
他没有多言，半晌，声音幽冷的响起，道
“废太子，复位东宫……哼……既然如此……那本宫……便不用再留情面了。”
杨英拿出一封信，递给张衡，道
“送去给左仆射。他为了母后的事已经去职太久了，如今，该是他出来帮忙的时候了。”
“是。”张衡接过，离开。
哗啦，杨英听到好像身后草丛有异动，心下一紧，本是想自己去查看。可是低头一看，腰间连剑都没有，不可能自己追击，只得迅速离开。
他朝大宝殿而去，路上经过咸亨殿，听到有一个柔美女声轻轻唤道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杨英眉头微蹙，心知这声音是谁。他停了下来，负手而立，英姿挺拔，可是却没有寻声而去。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过去，果然是她。
在宫里这样相见，是不合规矩的，更何况方才情况，怕是有人盯着他呢。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陈零露见杨英站在原地不动，有些焦急。
杨英看向了她，眼里些许怒火。又努力压下来自己的不满，暗自里四处观察。觉得好似跟着他的人已经走了，于是立刻转身，朝陈零露的方向而去。
陈零露见杨英来了，些许安慰。见杨英走近，方才想行礼，而杨英一把抓过她的手腕，便就将她拉近了一旁的树丛里。
陈零露没料到杨英会如此，失声叫了出来，杨英立刻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按在了一颗大树背后。
“闭嘴。”杨英声音冷漠，压低声音命令道。陈零露见状，急忙点了点头。
杨英并没有立刻放开她，而是警惕的环顾四周，觉得的确是没有人了，才放开了她。
二人离得很近，杨英高挑的身形将她整个人挡住，入目的只有他□□的胸膛。
她偷偷的抬起头，看到他深刻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以及纤长睫毛之下炯炯有神的杏眸和深不见底的琥珀色。
他如今眼里的沉稳让她心悸，阳光透过他的背影洒下来，显得他如此的不真实。
她竟是看的有些痴了。
“说吧，什么事情？”杨英一放开她，便就退后了两步，保持了距离。
陈零露见杨英神色冷郁，哪里有半丝的温存？
她也瞬间清醒……
是啊，这本不是她能痴心妄想的。连萧安歌都得不到的情谊，她如何配呢？
在她的印象里，他只有看那个女人的时候，才会露出那撼天动地般俊朗魅惑的笑意。
“回太子殿下，兰陵公主和右仆射控制了仁寿宫的戍卫。如今进出仁寿宫，都要搜身。”陈零露道，
“方才，皇上又提到了废太子，要废太子三日后进宫面圣。”
“三日后？”杨英早知父皇有异心，却没想到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因为他并非毫无准备。上次废太子之时，母后让他准备的宇文述的军队，他一直都攥在手上。若真的把他逼急了，封宫矫诏，甚至政变夺权，他都会不惜一试，
“知道了。”
半晌，杨英的声音幽幽响起，不带一丝情绪，让陈零露也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杨英见陈零露要说的，好似都说完了，便打算离开。陈零露见状，叫住了他，鼓起勇气道
“太子殿下，无论您做什么决定，露儿一定支持您。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杨英听到她突然的告白，心间一冷，道
“死？本宫的事，还不需要用一个女人的命来换。”
陈零露一听，心动。可是杨英却语气一变，道
“若是需要用你的命，本宫会提前告诉你的。”
杨英的背影挺拔又坚定，陈零露看出了他的决绝。
她知道，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杨英对她没有感情，可是，她却突然觉得，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她还有机会亲近他。
“太子殿下，”陈零露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他，道
“太子殿下……保重。”
杨英见陈零露如此做，眉头紧蹙，心下觉得不好。女人有的时候就是会感情用事，她明知危险，可却仍是情深难耐。杨英隐怒，用力甩开了她，抓着她的手，猛地将她推了回去，按在树上，凑近了她的耳朵，低怒道
“本宫记得，本宫提醒过你，要为本宫做事，就老老实实，不要越界，否则……休怪本宫辣手无情！”
陈零露知道自己僭越，可是她不后悔。这是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唯一想说的话，她说了，就满足了。
“什么人？”
突然，远处传来了戍卫的声音。杨英神色一沉，这必定是有人唤来的。如此隐秘的地方，如果没有人通风报信，想必戍卫也不会这么快寻过来。
“怎么办？”陈零露问。
杨英紧抿着嘴唇，放开她，道
“自保，你还不能死。”
言毕，他即刻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陈零露心领神会，杨英一松开她，她便扯开了自己的衣襟，状似惊恐的跌坐在地，哭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