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唯一的……唯一!”
“唯一……呵呵……”她越来越远,声音越来越缥缈,越来越空洞,回荡在天际……
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她低幽的声音,让他的寒凉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再无一丝温暖。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与君长诀……”
“阿罗!!啊!!!!!”
她最终残忍的消失在了他面前,凄惘绝望的惨叫响彻墨暗……
他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不知……
天呢?天知么?
呵呵呵……
天只会玩弄人性,从不会理会人心……
残忍……
所以终归抛下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悔不悔?悔不悔?谁让你选江山,不选美人?
第467章 众生相
“皇上……皇上……父皇……”
阿五见自己父皇梦魇,心里担忧不已。而正逢哀嚎传来,不知觉竟是如此的心有灵犀。
她不知道,这该是庆幸还是不幸……
她看着下首,所有人身披缟素,哭丧之声此起彼伏……
就算这晋阳行宫,也早已穿上了白纱……
当她得知自己的阿娘过世,她也曾一度晕厥。当她醒来,便就直接来了。
可是看到梦魇而不醒的父皇,她心里却更加的悲戚……
御医告诉她,不是皇上醒不来,而是皇上自己不愿意醒……
“阿罗……不要走……阿罗……阿罗……”
一旁的杨英神色冷若冰霜,甚至带了些厌恶。
他不愿意再多看一眼自己的父皇,冷哼一声,道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太子,你这什么意思?”阿五一听,怒而起身,杨英冷冷的看了一眼杨坚,道
“你不聋吧……”
可是片刻,他摇摇头,冷哼道
“不……你是他女儿……恐怕耳朵是不好。”
阿五一听,怒火中烧,怒道,
“太子!母后刚过世,你不仅一滴眼泪没有掉,还在此诅咒父皇。你不怕我等父皇醒了,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么?”
母后?
他们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心疼自己的母后,他们只会假惺惺的在这里掉几滴眼泪而已。
而他知道,母后是唯一可以让他安心在她面前落泪的人,其他的人,他谁都不信。
母后不在了,他不会再在任何人面前流一滴泪。
而眼前这个女人,害了他未过门的妻子,又与杨勇沆瀣一气,如今更是他政坛上最大的敌人。
就算是亲妹妹又如何,皇家从来都没有血缘情分可言。
杨英不想呆在这里,他现在只想回去陪在阿娘的身边。
他没有看杨坚,也没有再回答阿五半个字,而知直径离开。
“你!”
阿五气急败坏,可是杨英是太子,她如今无可奈何。
杨英走到门口,碰到入殿侍奉的陈零露和蔡石婉。
杨英给陈零露使了个眼色,便就没有再留多余的情分,直径冲去了马场,跨上一匹马,与同来的张衡一路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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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城永福坊,皇后崩逝的消息传来,即使心里有数,可是当听到这个消息,高熲手里的书仍旧是掉了……
他呆愣在原地,低头看着去了手指尖的墨迹,便就毫无生气的书本,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微风扶起,吹打着落在地上的书本。一页页翻了过去,就连最后的离别,也在这不知不觉中,渐渐远去……
高熲的眼里溢出了泪。长发拂面,他一身月牙白的宽袍大袖,银丝好似跟衣服融为了一体,只有那泪,那么晶莹剔透,被日光照的闪闪发光……
他想起小时候她的无忧无虑,她面上高傲又惬意的笑意,她不介意他的出身,她只是在乎他这个人,那一双赤诚的眸子里满是金光,那么闪耀……
他可能比皇上还幸运,因为只有他得到过她最为纯粹的感情……
就算皇上追逐一生,至少这一点,也及不上他……
所以皇上才会这么恨呐……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懦弱。她为了给他们争取一个出路,拼到今日粉身碎骨。可是自己却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庭,为了给自己一个出将入相的机会,忍气吞声。在这个雄才大略,却残忍冷酷的皇帝治下,苟且了这么多年……
所以她才会瞧不起他吧……
就算是当年的情已经往去,就算是她杀了自己的妹妹。当她故去,他依旧会如此的痛苦……
他就这么呆呆的站着,直到身后的女子走到他身边,轻柔的给他披了件外袍。
他回过神,猛地抬头,面无表情,弹去了眼角的泪。
武静徽起身将《诗经》捡起,轻轻的拍了拍,道
“若是想,就去看看吧。”
高熲摇了摇头,背过了身,负手而立,闭上了眼睛。
“她并不想见我。”半晌,高熲沉声道。
武静徽站在他身后,神色凄清悲伤,可只能叹了口气,默默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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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国公府,接到皇后崩逝之诏,杨素甚至没有时间去悲伤,他整装行囊,准备出发,前往仁寿宫。
“越伯,可是有消息了?”杨素的声音冷漠,带着怒气,越伯知道,只要杨素情绪剧烈,他就会如此冷漠又愤恨。
“高使君还在府里,不愿外出。”越伯道。
哼,杨素听罢冷哼一声。
懦夫,还是个懦夫!
难怪娘娘抛弃了他,他根本不值得娘娘费心思……
杨素心里为娘娘不值,可他也知晓,自己自始至终在娘娘的心中,都不及高熲。
他视高熲为此生最大的死敌,高熲处处都强过他。
他从不会做不值得的事情,他也不会冒险。纵使高熲大半生都压着他一头,他也不会对付高熲,不会说高熲半个字。
“郎君,那我们还等高使君么?”越伯问。
“等什么等,”杨素挑眉,眼里尽是冷漠,
“去仁寿宫。”
“是。”越伯行礼,带他向外走。杨素走到府门口,上车前,对扶他上车的越伯道
“他早已是庶民,什么高使君。”
越伯一惊,心下明了,急忙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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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州仁寿宫,姚期气急败坏。他向来尊重长辈,可是这次却对杨梅愤怒不已。
皇后娘娘生前的懿旨,是要杨梅秘不发丧,将自己偷偷带出宫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可是如今娘娘过世已经三日,杨梅仍旧拒不执行。
无论姚期怎么规劝,杨梅皆是不听,自道自有想法,要姚期莫管。
他一人在排云殿外徘徊,心里重复的,却是皇后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本宫……死后……若是杨梅……不尊懿旨……你就……杀了她……听到没有……”
他该……遵旨么……
可是他知道……皇后娘娘……其实并不想杀杨梅的……
杨梅将自己锁在排云殿内,任是谁都不许进殿拜谒。
甚至姚期……也休想看到娘娘……
姚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纵使她杨梅是如今仁寿宫的最高尚宫,也不能阻止他拜谒皇后。
他从小跟着皇后长大,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在他心里,皇后早就如自己亲娘一般。
当初他自己阿娘过世,他被皇上下旨下了大理寺,没有机会送阿娘最后一程。如今这如亲娘一般的皇后过世,杨梅也挡着不让他尽孝。他心里有难以抑制的沮丧和愤怒。
他不免想,自己手里有懿旨,更何况这杨梅也向来与他们不一心,杀了她也算是为皇后报仇而已。
想到这里,他便就下定了决心。就这样了,不想了,反正阿娘和皇后都不在了,他也不知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但是这最后的孝道,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尽的。
他心下一横,握住剑鞘,转身便向大殿走去。
“姚将军,长公主到了。”姚期走到大殿门口,却听到身后来了宫人禀奏。
“长公主?”姚期惊讶为何乐平公主会来,可是他又立刻想到了大殿之内的杨梅,心下怒火骤起。原来如此,她竟是违抗懿旨,通知了乐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