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夫人,左丞相的画师李偃殊求见。”
“画师?教左丞相作画的那位?”我疑惑,这人我虽是见过,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他来见我,能有何事?更何况他似不是一位称职的师傅,这么多年,普六茹坚的画功丝毫未曾大的长进。虽是如今能看出个人的样子,不过还是如同面团一般,着实是让人无语。
“他来寻我所谓何事?”我问道。
“他让奴婢奉上此物,说夫人见到此物变会召见。”那宫人上前,呈上了一块腰牌。
我不明所以的接过,垂目一看,顿时浑身如同电击。
芷阳宫……
我眯起双眼,浑身僵硬。这人……和胡团儿有何关系?!
我浑身一凌,面色严肃,手里紧紧攥着腰牌,沉声对郑果儿道
“若是妹妹无事,便就退下吧……”
“阿娘……”怀里的阿五感到我好似变了个人,有些个惶恐,我没有看她,只是冷声道
“你也下去。”
阿五这回未曾与我争辩,而是乖乖的跟着郑果儿出了大殿。
见她们出去了,我对宫人吩咐道
“让他进来。”
那宫人出去,而我则是站了起来,回身看着身后的屏风,负手而立,手中紧紧的攥着那块招牌。
胡团儿,自从齐国覆灭,我全国境内费尽心力的寻你,没想到,你竟是在我最近的地方……
宫人带李偃殊进殿,他行礼道
“草民李偃殊见过夫人。”
我未让他起身,而是抬手让宫中所有人退下。
李偃殊似乎知晓我的举动,并未有所恐惧,而是淡定的跪着,等待我的问话。
“……你接近阿延有何目的?”我的声音森然响起,带着一丝凌冽的寒气。
“回夫人,草民昨日之前,并不知道内人真实身份。”李偃殊答。
“……你不知道?”我并不相信,手中的腰袢攥的更紧。
“回夫人,草民确实不知,”李偃殊道,
“昨日,内子便是将此腰牌给草民,让草民面呈夫人,却未曾多言。”
我转过身,一双眼睛犀利的盯着李偃殊,此人到底真的不知,还是在蒙我。李偃殊跪地不起,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看似淡定,显得坦然,让我心中不由得信了几分。
我平复心神,冷声道
“寻我何事?”
“内子请夫人去草民府上一趟。”李偃殊道。
“……”
我眼神微眯,心中盘算着。李偃殊只是一个画师,而胡团儿常年居于深宫,未曾有提刀拼杀之能力。
去便是去了,我还怕他们不成?
我冷笑一声,道
“好,先生带路。”
作者有话要说:兄妹争宠……
如果阿五知道自己这个二哥不好惹,还会跟他争宠嘛?
难道是兄妹矛盾的开始?
故人要回来了吗?
第333章 故人
我换了常人所穿衣着规制,虽未跟普六茹坚讲,却是带了长孙平护卫,跟李偃殊一同出宫,前去他的府邸。
他的府邸便就隐在北阙以北的西市,居民混杂,各国乃至西域人事皆有。我记得当年我一次来此地,还是与陀儿一同,那时着实是大开眼界。
可是如今,北方统一,北境人口皆涌入长安。这狭小的东西市已然拥挤不堪,全然不够用了。
我放下车帘,若有所思。李偃殊道,
“拐过了前方的拐角,便是草民住所。”
我并未听他所言,而是问道
“我问你,这东西市何时如此拥挤?可是足够居住?”
“回夫人,自从先帝统一北方,齐国众多人口由邺城迁来,自此长安便就是如此拥挤。”李偃殊道
“如今的长安城,还是当年汉朝时所建,街道房屋皆老旧。”
“……”
我不言,心觉着是个问题。如此挤在一团,不仅不利于管理,更可能会引发疾病乃至霍乱,也不符合我堂堂大国的气度。
“若是起建新城,百姓可是会有怨言?”我问。
“自是不会,百姓对于如今的长安也是颇多不满,希望可以改建新城,以便利民生。”李偃殊道。
“是么……”我听罢微微点头。若是普六茹坚望改朝换代,或许这都城也该有一番新气象。
马车辗转拐过巷弄,到了一处民宅。
此处简朴,但是却不似穷困。门口被清扫的干干净净,还有一只惫懒的小猫卧在大门边。
“李先生似乎家境宽裕啊,”我下车,嘴角轻佻,笑道
“你看左邻右舍,皆不如你府上清净素雅,明媚宽敞。”
“夫人说笑,皆是因内子有心布置,随王所给报酬丰厚。”李偃殊道。
我微微一笑,不再多言,李偃殊上前拍门,道
“团儿,快开门。”
门扉应声而开,一个年轻少妇怀里还抱着襁褓婴儿走了出来。
不用多看,我便认得她是谁。胡团儿面色红润,看似生活确实衣食无忧。她的头发蓄了起来,却仍是没有我这般长。她恬静的抱着孩子,看似与世无争。
她见到我,先是愣了片刻,急忙将孩子递给李偃殊,便下跪道
“妾身拜见隋王妃。”
我弯下腰将她扶起,没有多言,而是定睛瞧着她。
这么多年未见,她仍是如当年那般美丽温柔,好似全然不曾有老去的痕迹爬上她的眼角眉梢。
胡团儿有些羞涩,她让开路道
“夫人请进。”
我愣了一下,整理衣裙,抬脚进了府邸。
胡团儿在院中搭了一处软榻座椅,可以在此处喝茶闲聊。如今茶具皆在,一旁还有冒着青烟的香炉,着实像这闲杂的西市中的一方世外桃源。
“这是你的孩子么?”
我在长孙平的服侍下坐下,拿起茶杯清闻,随口问道。
这茶虽不是极品,但是却被胡团儿泡的极好,水温,时间皆是一丝不差,茶香萦纡。
“是的,小女如今已有三个月了。”胡团儿在我对面坐下,道。
“可是有名字了?”我问。
“还未曾起名,”胡团儿道,
“可否请夫人赐名?”
“我?”我放下茶杯,道
“我就不必了吧,想必这丫头定也不会喜欢我给的名字。”
胡团儿听罢略显尴尬,我抬眼瞧着站在一旁抱着女儿的李偃殊,不发一言。他似是明白了我的意图,对我行礼便自行抱着女儿离开。
我见他离开,抬手让身后的长孙平也退下。
我抿了口茶,一手撑着身前的小桌子,斜眼问道
“胡……我该如何称呼你?”
“夫人唤妾身胡氏便可。”胡团儿道。
“好,胡氏,你此番寻我,所谓何事?”我问。
胡团儿见我如此直接,略微踌躇片刻,起身跪下,恳切道
“回禀夫人,原本妾身便是打算在这西市的一亩三分地与夫君好生度日,安稳的度过此生,从此再无他念。可是月余前,妾身遇到了一件难事,实在是无力解决,才出此下策,打扰夫人。”
“你的意思是,齐国灭亡之后,你便来了长安?”我目光犀利,问道。
“是……妾身知道夫人派了杨使君来寻我,尼姑庵住持给了妾身一些银两,让妾身先行离开,因此杨使君才未曾寻到妾身。”胡团儿道,
“妾身离开邺城后,先是去了江南陈国,遇到了夫君。夫君待妾身很好,即便妾身非处子之身,夫君也未曾厌弃。后来夫君想离开陈国前来长安,妾身便随着他到了此地。”
“他……可是知晓你的身份?”我冷声问道。
胡团儿摇摇头,道
“妾身未曾告知过他。他曾问过我,而我却没有回答。夫君应是知晓妾身前尘往事不可再提,便没有多问。此番妾身给了他腰牌,却没有告知他妾身的身份,他也没有多问。”
我抬起眼,看着一旁书房里安然作画的李偃殊,倒是觉得此人着实是个聪明人。
“你为何如此惧怕我所派之人?我当初可是答应过你,要给你荣华富贵,你怎的不相信么?”我问。
“不是妾身不信,而是这么多年宫中经历让妾身明白,或许她本人可信,可是一旦牵扯到宫廷纠葛,前朝利益,必须多一个心眼。”胡团儿说。
我略感惊讶,我一直觉得她看起来单纯无害。虽然看起来柔弱,但是实则较真刚强。却未曾想到她竟是心里全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