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拍打着窗沿,溅起一片片的涟漪。
就像如今的大周,昨日还是艳阳高照,只是一日而过,便就风雨飘摇。
所有的军队停止行动,而宗师宇文孝伯今晨一早便启程去了云阳宫。
果然还是变天了……
与我而言是喜吧……
可是……
为何没有丝毫喜悦……
低头看着手中的《史记》,却想起当年竹林之中宇文邕手上的那本,全书被他认真的做满了笔记,密密麻麻,却整整齐齐。
那本书被他读了千万遍,却仍是整齐的好似新的一般。
他满脸喜悦的看着书中文字,心中盘算着伐齐的战略。
纵使是病痛缠身,仍是抵不住他的朝气。
他的生命,本不该如此啊……
一代雄主,却死在了暗箭之下……
纵使苦命挣扎,却仍是摆脱不了命运的捉弄……
摆脱不了先帝的命运……
这是诅咒么……
是对于篡位者的诅咒么……
我心下一惊。
我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不要瞎想,不要也陷入这种愚昧的迷信之中。
……
不……
只要联系到他身上,我就会胡思乱想……
不会的……
未来的事,从来没有什么听天由命!
嘎吱……
门被推开,雨水伴着冷风吹进房间,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普六茹坚站在门口,身着铠甲。
铠甲被雨水打湿,却如同洗过一般,越发的澄亮。
他的长发贴在脸上,只束了个高高的马尾髻。
他未曾看我,双目低垂,失去了光泽。
雨水顺着他俊美的脸颊滑下,却是冷冽萧瑟。
我看着他,看到他腰间的长剑,心中骤紧。
他不曾言语,我也没有说话。
……
许久,我合上了书本,侧过了头。
他终于抬头,眸中晦涩难懂,似是伤痛,有难言之隐,可为何还有隐隐的愤怒。
“……你去哪儿了……”
“……我去东宫了……”
“……”
我低头轻笑,问道
“他们……一切可好?”
“不好。”普六茹坚道。
“……阿延……”我低下头,蜷缩起来,声音黯哑。许久,才幽幽说道
“我……很难受……”
“为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缘何难受……”我将脑袋埋进怀里,声音断断续续
“他……吐血倒地……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我却难受……说不出来……”
“……”
“我说不来这种感觉……但只要一想到昨日场景……便难受的要命……”
“阿罗……你告诉我,你……”
“对不起……”
没等他说完,我咬着牙,打断了他,
“我在等赐死的诏书,可是我怕连累你,连累我们家……”
“……”
他没了声响,许久,传来盔甲碰撞的咚咚声。
他走到我身边,坐下来,将我揽进了怀里。
“放心吧,我们一家都没事。”
“……真的么……”
“真的。”他温柔的笑着,轻怕着我的后背。
“你怨我么?”
他摇了摇头。
“你说我是你的软肋,所以他们总是拿我威胁你。”
“那我也不怕。”他的手抚上我的脸,轻柔的摩挲着,让我的心中开始平静。
“我们一起,就会好好地。”
我心中涌起一股感激之情,环抱住了他的腰。
窗外的雨仍是下个不停,我们依偎着望向滂沱的大雨,心中有悲戚。
然而不知不觉的,两个人都加大了力度。
他说的没错,我们在一起,什么困难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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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己丑,周高祖帅诸军伐突厥,遣柱国原公姬愿、东平公神举等将兵五道俱入。
癸巳,帝不豫,留止云阳宫;丙申,诏停诸军。驿召宗师宇文孝伯赴行在所,帝执其手曰:“吾自量必无济理,以后事付君。”是夜,授孝伯司卫上大夫,总宿卫兵。又令驰驿入京镇守,以备非常。六月,丁酉朔,帝疾甚,还长安;是夕殂,年三十六。
戊戌,太子即位。尊皇后阿史那氏为皇太后。宣帝初立,即逞奢欲。大行在殡,曾无戚容,扪其杖痕,大骂曰:“死晚矣!”阅视高祖宫人,逼为□□。超拜吏部下大夫郑译为开府仪同大将军、内史中大夫,委以朝政。
己未,葬武皇帝于孝陵,庙号高祖。既葬,诏内外公除,帝及六宫皆议即吉。京兆郡丞乐运上疏,以为“葬期既促,事讫即除,太为汲汲。”帝不从。
北周武帝在位期间,诛杀权臣宇文护,主导汉化,整顿吏治,变法图强,消灭高齐,一统中原。骁勇果毅,有出人之才略,观其卑躬励士,法令严明,虽勾践、穰苴,亦无以过也。
然其晚年,穷兵黩武,平突厥,定江南,一二年间,必使天下一统,此其志也。(百度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代雄主,孤独离世
这次是真的变天了……
第287章 番外一 宇文邕的梦醒时分
他顺着大殿的盘龙柱一点点的滑落,他已经支撑不住自己脆弱的身体了。
咳咳……
血喷溅而出……
他本能的拿手里的绢帕掩嘴,可是看到已经被鲜血染成墨红的绢帕,又释然无奈的笑了……
再怎么擦,也是擦不净的……
就像他这一生的遗憾,再怎么争取,也只能是遗憾了……
他有些后悔……
哒哒哒哒……
有人入殿,铠甲的寒凉的撞击声让人胆寒。
可是宇文邕却笑着,一手搭在抬起的膝盖上,惨白的面色上全然是挑衅又洒脱的笑意。
恐怕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不怕他了吧……
反正他要死了,他还想如何也无奈了……
那……
他眼里终是氤氲了阴沉……
睚眦必报。
就算自己要死了,也不能让他这么好过。
毕竟,他必须承认,自己终究是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普六茹坚的凤眼里,是熊熊的怒火,他看着眼前的皇帝,恨得想将他碎尸万段。
他被宇文邕招来了云阳宫,带来了都桂宫。
他看到了宇文邕抱着自己的妻子,他心里的妒火甚至不用任何的助燃,瞬间就燃尽了他的脑海,几近毁灭他所有的理智。
那是他的妻子,这个匹夫竟是怎么都不放过她。
他在他前面不远处的大殿中央停了下来,双手握拳,眼里是冷冽的酷寒,嘴角却是渗人的笑容。
这么羸弱的皇帝,如今落在他眼里,就像一个随时可以被他捏死的蚂蚱。
呵呵……
对呀,你再觊觎又有什么用呢?
你要死了,我终归是赢了。
普六茹坚冷傲的斜视着孱弱的宇文邕,不再掩饰他心里的恨意。
宇文邕抬起头,迎上普六茹坚极度愤恨冷冽又挑衅的笑容,笑的更加释然。
他欣赏着普六茹坚揭开伪装之后,那毫不掩饰的恐怖寒凉,却觉得解气。
我不能杀你,可是我能折磨你。
诛心远比杀身狠多了~
“咳咳……你来了……”宇文邕暗哑的声音想起,空旷的大殿上回荡着寂寥。
普六茹坚冷笑道,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对我夫人不轨么?”
“呵呵……”宇文邕嘴里又咳出了血,低头笑着,道
“对呀,要不然,你也太得意了。”
普六茹坚没说话,他知道不能让宇文邕看出自己心里陡然的怒火。这样只会让他看轻了自己。他挑衅着说道
“你故意让禁卫军挡住我,不让我听清你们之间说了什么。可见我夫人怕是说了些我爱听的话,你不想让我知道吧。”
宇文邕眼里微微一沉,没有说话。
普六茹坚看出了端倪,心里不由得安心了些。
他是个极度沉稳的人,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宇文邕会不会发疯,他依旧要保持克制。
以静制动,是他多年行事的准则。
宇文邕不动,他可以比他更沉静。
大殿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
二人无声的对峙着,好似谁先说话,就输了一般。
……
窗外传来了落雨声……
噼里啪啦的打着窗沿……
烛火随着凉风飘忽不定,大殿之上昏昏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