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就连宇文邕也未曾想到,高纬亲率的齐国精锐,竟然有如此战力。
纵使是皇帝亲自督战,仍是岌岌可危。
终于,到了此时,梁士彦不再坚守。
周军已过战堑,再也没有任何阻碍。如今战事艰困,平阳城坚守一月,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若是如今仍眼睁睁的看着王师溃败,那便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梁士彦下令打开西门,他的贯穿伤仍是渗着血,却并不能在阻挡他分毫。
想必,就算是没了这条命,这一仗也一定要胜!
可一千多人的部队,能有多大的助力?
很快他们便融入战局,与之厮杀,再难分辨。
平阳城下,如今是毫无顾忌的屠杀,纵使是佩戴领巾颜色不同,却早已被染成了血红。
是敌是友,也以分不清楚。
如今,只有杀戮,才能存命。
正午的阳光,本应温暖,然而今日,我从窗外看到的,只有血色。
这便是真正的残酷,任何的胜利,都是血铺成的。
从古到今,皆是如此……
天佑大周,历史总有它的必然。当周军拼尽全力,仍是无法抵抗齐军攻击之时。突然冯小怜惊叫一声
“皇上!我军打败了!”
话音刚落,陪在一旁的穆提婆便神色聚变,立刻惊叫道
“快!快!护送皇上离开!”
言毕,高纬不管不顾,拉上冯小怜的坐骑便掉头退奔北边的高粱桥。
皇上临阵脱逃,乃是战事大忌。
如此这般,齐军突然军心大乱。人人皆以为齐军已败,刹那间溃不成军,本是严阵以待的齐军,开始四散而逃,踩死的,误杀的不计其数。
周军趁机整兵追杀,只要是齐军立刻斩杀,绝不留活口。
尤其是在阵前的杨素,早已杀红了眼。他举止轻盈,然而却极度的果决麻利。所乘精骑经过之处的齐军,皆被他一剑封喉,惨死沙场。
……
巢焚原燎……
鬼烂神焦……
曝骨履肠……
夕阳如期而至,而此时的平阳城外,早已血流成河。
军用物资,军备器械弃之如敝履,堆积如山。
如此惨烈的,又如此戏剧的大战,就此罢战息兵,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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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戌(初六),各路军队一齐集中,有八万人,逐渐向前推进,兵临城下摆开阵势,东西绵延有二十多里地。
先是齐人恐周师猝至,于城南穿堑,自乔山属于汾水;齐主大出兵,陈于堑北,周主命齐王宪驰往观之。宪复命曰:“易与耳,请破之而后食。”周主悦,曰:“如汝言,吾无忧矣!”周主乘常御马,从数人巡陈,所至辄呼主帅姓名慰勉之。将士喜于见知,咸思自奋。将战,有司请换马。周主曰:“朕独乘良马,欲何之!”周主欲薄齐师,碍暂而止,自旦至申,相持不决。
齐主谓高阿那肱曰:“战是邪?不战是邪?”阿那肱曰:“吾兵虽多,堪战不过十万,病伤及绕城樵者复三分居一。昔攻玉壁,援军来即退。今日将士,岂胜神武时邪!不如勿战,却守高梁桥。”安吐根曰:“一撮许贼,马上刺取,掷著汾水中耳!”齐主意未决。诸内参曰:“彼亦天子,我亦天子。彼尚能远来,我何为守堑示弱!”齐主曰:“此言是也。”于是填堑南引。周主大喜,勒诸军击之。
兵才合,齐主与冯淑妃并骑观战。东偏少却,淑妃怖曰:“军败矣!”录尚书事城阳王穆提婆曰:“大家去!大家去!”齐主即以淑妃奔高梁桥。开府仪同三司奚长谏曰:“半进半退,战之常体。今兵众全整,未有亏伤,陛下舍此安之!马足一动,人情骇乱,不可复振。愿速还安慰之!”武卫张常山自后至,亦曰:“军寻收讫,甚完整。围城兵亦不动。至尊宜回。不信臣言,乞将内参往视。”齐主将从之。穆提婆引齐主肘曰:“此言难信。”齐主遂以淑妃北走。齐师大溃,死者万余人,军资器械,数百里间,委弃山积。安德王延宗崐独全军而还。
齐主至洪洞,淑妃方以粉镜自玩,后声乱,唱贼至,于是复走。先是齐主以淑妃为有功勋,将立为左皇后,遣内参诣晋阳取皇后服御翟等。至是,遇于中涂,齐主为按辔,命淑妃著之,然后去。[1]
作者有话要说:[1]《资治通鉴》卷一百七十二
当年的七国之乱重演,周军已然兵临城下。以平阳为诱饵的计谋成功了!
这是决定历史走向的一战,所有经历这场战役的人,都是历史的见证者。
冯小怜是这一站的关键中的关键。
她的一言一行,都决定了高纬的意志。
大周这一招,真的很高!
一寸山河一寸血。
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还啊!
第254章 复相见
梅子与我说着战场上发生的事,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却难掩其中隐隐的兴奋。
我缀了一口米粥,发现今日的米粥格外的甜。
“你往里面撒了糖?”
我问道。
“没有啊……”梅子到。
我微微一笑,说道
“甜的。”
梅子意会到我话语中的含义,也微笑起来。
“快!就在前面!”
突然,听到监狱门口处似乎有人声。嘈杂的脚步声随之走进,怕是不止一个人。
我和梅子对视一眼,站了起来。
果然,来了不少人。
萧夫人带头,还有三个戎装将士。
“妹妹!”
“七妹!”
独孤罗和独孤善见到是我,两个人箭步向我而来。
独孤罗一把抓住我的肩,上下打量了好几遍,问道
“好些了?”
我微笑着点点头,看向一旁的独孤善
“二兄也来了?”
“我还能不来吗?”
独孤善担忧的责备道
“你这性子,这么多年都没改!迷晕了全府的人,一言不发就跑了!要不是黑衣给六弟报了信,阿藦又机灵,及时解开了鲁班球。我连你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
我知道此事自己做的实在是莽撞,也内心自责了多次。
我跑来平阳,不仅没有帮上忙,带回独孤罗,还将自己至于险境,害高熲负伤,实在是过于幼稚冲动。
可是……
我想认错,嘴巴张张合合几次,看到独孤善和独孤罗心痛担忧的神色,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
“二兄……您的身子……”
“我的身子再不济,也要来找你……谁让你是我妹妹呢!你看看你,胳膊怎么还受伤了……咳咳……”
独孤善鲜有的怒气上头,脸涨的通红,咳嗽起来。
我见状,急忙上前去帮他顺气。
“二兄……”
“……二弟……”
身边的独孤罗,尴尬的,却又掩不住关心的蹦出了两个字。
独孤善虽是咳嗽难忍,却仍是应声抬起了头。
“长兄……咳咳咳……”
“你别说话了,你看看你这身子!”
独孤罗上前扶住了独孤善,责到
“还说咱妹,你看看你,不是一副德行?非跑到这里逞强!有我在这儿,能让咱妹伤着?”
“咳咳……”独孤善听罢微笑,总算是顺了气,说道
“多谢长兄照看七妹……七妹是爹的心头肉……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二弟实在是无颜面见父亲……”
见独孤善提起独孤信,独孤罗的面色一暗,别过了头。
他的目光躲避着独孤善探寻的眼光,却扫到了我正在注视他的我。
我对他使了个眼色,他见状,咳了一声,说道
“什么鬼话!你这身子,至少得给哥再活个十年二十年的!否则咱哥俩这兄弟缘分怎么说?”
“呵……”独孤罗话虽粗鲁,但是话糙理不糙。独孤善听罢一笑,说道
“二弟谨遵长兄教诲……”
“这一家人团聚,是要好好聊聊!”
身后有人走上前来,杨素志得意满的拍拍手,说道
“皇上可是特意下旨,要招夫人堂上相见的,咱们可不能让皇上等太久了。”
“处道,”我见是杨素,笑迎道,
“梅子在城楼上就看到你了,可是还好?”
我低头,看到他胳膊上的纱布,问道。
“小伤不足挂齿,夫人这不也伤着了?”
杨素摆摆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