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应了是。
王府这边跟着华云晏的两个丫鬟,一个叫冬梅,另一个叫夏荷,瞧着都比较老实安分,但,跟着个痴呆主子,她们难免不尽心。
胭脂现下便是尽力与她们相处得好些,以防万一。
吃过了午膳,等宋澜从兵部回来后,华云晏被扶上了轿子,而宋澜则在随后也上了轿子,他拿了卷宗文书上轿子看,是个大忙人的样子。
轿中二人无话,仿佛昨日无事发生。
华云晏静静地坐着,偷偷瞥了宋澜一眼。
谁知宋澜却忽然抬起眼睛,二人目光一相撞。
华云晏像是被抓到什么,心虚地看向车窗,连带着到了嘴边的话也缩了回去。
宋澜的目光如有实质,她僵硬地坐着,直到感觉到他移开眼光,才缓缓地松下了肩膀。
到了宫门口,两人下轿步行,先去了凤仪宫见皇后,宫女告知,娘娘此时在御花园办小宴。
通报的人到了皇后叶氏那,叶氏连忙笑说:“还不叫人通传来,让大家见见齐王妃。”
说是小宴,但其实上京的命妇、世家子弟都来了大半,而太子宋涵赫然坐在上首。
宋澜多处压了宋涵,叶氏早看不过了,今日,就有意叫上京的人都看看宋澜娶了个什么样的痴呆儿。
传闻这位痴呆儿长得“好”,只是再怎么好,不过是个痴呆。
她嗤笑声,就等着闹笑话。
而在场的都或多或少想看笑话,直到不远处,宋澜带着一个娇小的女子走来。
只见这痴呆儿——黛眉,杏眼,樱唇,瓷肤,静女其姝,美人何求,便是后宫,也难以找出能与之匹敌的精致。
她与宋澜站在一处,正是一对璧人。
上京的命妇、世家子弟皆颇为感叹,可不正是陛下赐婚时那句“娇憨可怜”么?
更令人惊奇的是,即便她是痴呆,也只是静静坐在那里,若不是叶氏事先知道,此时也怕是以为她是个正常女子——
痴呆不该是流着口水痴笑么!或者发发癫痫,也够众人笑话一阵了。
可如今,满上京只知道宋澜娶了这么个美人了。
叶氏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
她瞥了眼儿子宋涵,只看他端着酒杯,那眼睛紧紧盯着华云晏,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她心里头有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奈。
叶氏勉强扯着笑容,连话都不想多说两句,只叫人去拿赏赐,留着他们看戏的心思也没了,赶紧打发他们回去。
人刚走,宋涵也站起来,道:“母后,东宫尚有事务未处理,儿臣告退。”
回去的路上,宋涵猛地踢打身边的太监,把太监打得跪地求饶,他仍不能出气。
宋涵的太子妃是叶家的人,这是姻亲,必须得结。只是太子妃长相普通,叫他好一阵不开心,如今,阴差阳错之下,宋澜娶了个娇美的王妃,两相对比,他又被压了一头。
虽说华云晏是痴呆,但……宋涵想起她的脸庞,更是咽不下这口气。
另一头,华云晏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走了个流程,出宫时,宋澜也像是完成个任务一样,直朝兵部去了。
他从北境回来后,如今并无实职,但皇帝仍会把一些事务丢给他打理,说得好听点是锻炼,但不好听的,只不过是免费劳力罢了。
轿子只剩下华云晏一人。
她刚坐上轿子,手下就摸到了一沓文书。
文书旁还有笔盒,是来的路上宋澜用过的毛笔,这种笔的毛又细又软,便于做批注,短时间不蘸墨水也还能写。
文书中有王爷的笔迹,华云晏见过宋教授的字,教授的字态刚毅,或许因为王爷常年用的是毛笔,他的字比教授的字多了几分飘逸。
她不由得小小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把教授的身影从脑海中擦掉。
她正想着怎么提醒宋澜有关于金珠和青瓷的事,可对着宋澜冷若冰霜的脸,什么也讲不出口,不过现在倒是可以用纸笔提醒他。
华云晏从文书中找出一张白纸,她靠在车壁上,在摇摇晃晃的轿子中认真写下了几个字。
她轻轻吹了吹,等墨水干了,将纸重新夹回了文书中,怕宋澜没看到,还专门夹在了第一页。
第5章 闹剧
兵部这阵子为了战后事宜,琐事繁多,宋澜鲜少回府,若回了府邸,也是深夜匆匆归来,在书房歇下,第二日天未亮时又匆匆离去。
外人说的是齐王孝顺能干,将皇帝交代给他的活都干仔细了,只宋澜的心腹知道,这是在掩饰调查的动作。
但任谁都会犯嘀咕,新婚不过几日,便将新娘子丢在府中,看来,夫妻之间很是不和睦。
宋澜在兵部设有一处办公之地,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周围侍卫都是北境军营带回来的人,他与手下心腹便在此处议事。
他示意手下将一沓卷宗递给周寅,说:“看第一页。”
周寅翻开看了一眼,看了许久,他小声说:“这……”
宋澜本按着额间闭目养神,听到周寅犹豫的声音,他微微睁开眼睛,问:“如何?”
本是要议晋王之事,周寅仔细看着那张纸,实在摸不太懂宋澜的意思,便小心地把卷宗递给顺位的下一个人。
那人看了一眼,用力憋住了笑意,再传给下一个人。
一个个轮流看了一遍后,一片静默。
宋澜睁开眼睛看着他们。
一个大老粗手上捧着卷宗,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字……字写得不太好?”
他们的缄默在宋澜看来是有些莫名的。
他伸手,手下将那本卷宗拿了回来,放到他手上。
只见第一页并不是他想叫手下们看的文书,而是一张他没见过的纸。
纸上写着扭扭歪歪一行字:回王府不要喝茶,特别是有关金珠青瓷。
字忽大忽小,忽细忽粗。
那天进宫,这文书他放在了轿子中,虽然很快遣人拿了回来,但如何料想竟然被她夹了点东西。
他目光沉沉,将纸拿下来,让手下把卷宗再传一遍。
而那张纸则被他稍一折叠,压在手掌下,修长的食指搭在信封一角,轻轻点着。
周寅问:“王爷,那张纸是?”
宋澜轻轻一勾唇角,道:“无事。”
当晚,宋澜就回了王府。
*
这几日,金珠每天翘首以盼。她和青瓷达成了个约定,只要青瓷帮她上了王爷的床,她绝不会亏待青瓷。
这个计划倒也简单。
青瓷把阿桂给的药下在王爷的茶中,让王爷饮了茶。
而她已经花了全部身家买通了书房外伺候的一个小厮,到时候他给她留个门,她可以悄悄躲在书房中。
等药性发作,她与王爷自然水到渠成。
她很有把握。
其实那日洞房,金珠从窗外路过时,分明从房中听到一声“宋教授”似的惊呼。
她本想再听仔细些,但外头很忙,她不得已先离开了。
房中女人能有谁?自然就是华云晏的声音了。
金珠后来观察了华云晏几日,发现她仍是那副痴呆的模样,所以这个“宋教授”是何方神圣,能叫这个傻子开口?
听这名字,合该是个男人。
不管如何,傻子在洞房那日叫了别的男人的名字,谅她长得再好,王爷肯定不喜,难怪当日王爷没和她洞房。
金珠算得好好的,凡事得趁热打铁,趁着王爷厌恶傻子,是该轮到她了。
所以甫一听说王爷回来了,金珠立刻塞了几个铜板给一个小丫鬟,叫她去王妃院子找青瓷。
她自己则回了房中,换上好看的新衣,还细细描了妆容,只恨水粉不够好,不能叫自己打扮得更好看些。
她在房中焦急地走来走去,眼看着天逐渐地黑了下去,忽然,一个小丫鬟敲了敲门,说:“金珠姐姐,青瓷姐姐让我来告诉你……”
金珠连忙拉开门,问:“如何?”
小丫鬟只管传话:“可以了。”
金珠心内一阵狂喜,心里的忧虑一下子抛到了天边,再没剩下一点。她疾步走出房中,带出阵阵香风,可把小丫鬟刺得够呛。
金珠一无所察,心内只知道自己要赶紧躲去书房。
与书房外的小厮对接后,金珠悄悄躲进了书房里。
书房内连着一个偏室。借着夕阳的光,她看到了书房偏室中王爷的寝具用物,平日里王爷办完了公,就是在这休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