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景元帝右手盖住脸,笑的讥诮。
“装偶遇,送药膏,别人离开了还舍不得走,等候并恰巧制造又一轮偶遇……一介帝王,这么处心积虑的哄一个小姑娘,可真是出息。”
懒洋洋坐起来,没骨头似的往龙椅上一靠,“啪”一声,长腿搭到龙案,景元帝坐姿相当豪放:“当皇上不就是要为所欲为,怎么舒服怎么来,你是不是傻?”
“你说——要是小皇后知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会怎样?”
景元帝一边唇角勾起,狭长眼稍微眯,笑的邪气又放肆,眸底有异光闪烁,似乎想到了很有趣的主意。
他伸手打了个响指。
小谭子安安静静的进来,跪在殿边。
“把朕的皇后请过来,”景元帝翘着脚,似乎心情很好,“写祭文。”
小谭子八字眉纠结在一起,十分胆怯然而不得不提醒:“祭文……禀皇上,焦……皇后昨晚已经写完了。”
景元帝顿了一下,眸底邪气更甚:“呈上来。”
小谭子赶紧把焦娇写好的祭文找出来,速度呈到圣前。
景元帝翻了翻,‘嘶啦’一声,把一打纸全撕了:“跟她说,昨天写的被狗偷了猫挠了耗子咬了不能用,时间紧急,务必要写新的。”
小谭子:……
“都是小的保管不力,小的这就去办,跪求皇后责罚。”
景元帝满意的点点头,懒洋洋的挥手催促小太监赶紧办事。
视线懒洋洋滑过地上的碎纸,凭良心说,字不错,就是太乖了。
景元帝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焦娇再次接到传召感觉只有一个:莫名其妙。
什么叫狗偷了猫挠了耗子咬了?要不是小太监见她脸色不好机灵跪地承认错误说是看管不慎,她还以为这是那位的花样刁难。
乖乖的更衣,整理妆容,随小太监到了墨阳殿,皇上并没有出去。
焦娇依礼叩头跪拜,依然没抬头窥视圣颜,特别规矩,简直是规矩本身。
皇上也干脆,没别的话,手指敲了敲椅边:“写。”
小太监立刻摆出笔墨纸砚放在焦娇面前,速度超快。
焦娇:……
好吧。
不管多少紧张不安,只要一提起笔,她立刻就能静下来,心无旁骛,字写的又快又稳,还很漂亮。
景元帝敲了敲桌子,声音略大:“茶。”
内侍们做事自来有分寸,瞧着皇上脸色,上茶自然不会只一杯,焦娇那一份也有,可焦娇沉迷写字,根本没注意,茶冷了都没动一下。
景元帝随手拿了本书看,没拿稳,“啪”一声摔在了桌上——焦娇没听到。
景元帝拔|出短剑随意挥了两下,不管剑身出鞘的声音,还是晃出来的刺眼寒光,焦娇都没有察觉。
景元帝眼梢垂下。
呵,装的可真好。
在‘他’面前又是害羞脸红又是笑出酒窝,在他这就假惺惺装乖……怎么着,他不配?
景元帝握着短剑,莫名有点不甘心。
这小皇后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几岁的时候,远远看到就很想养的小白猫,可小白猫再乖再可爱,也是注定他不能拥有的。
想到这个事实,更不高兴了。
他不喜欢这个装模作样的小皇后,更不喜欢小皇后瞧不上他。
指节用力敲了敲桌子,景元帝身体前倾:“为什么不看朕?”
焦娇吓了一跳,赶紧抬手腕,可惜还是晚了,纸上留下一道重重墨痕,狂野又嚣张——这页字算是废了。
皇上这声音也不对,更暗更哑,好像不大高兴?
她赶紧放下纸笔跪好,乖的不能再乖,规矩的不能再规矩。
景元帝语气越发阴沉不满:“所有人面圣——尤其女人,都会找各种机会偷看朕。”
焦娇额头抵着地板:“臣女不敢。”
“不敢?”
“面圣规矩,臣女一刻不敢忘。”
景元帝眼梢眯起,眸底暗色更深,声音也更低更凶:“好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不想看朕?当朕稀罕你偷看呢!
焦娇头皮发紧,到底是谁惹着了这位,害她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经过这一波,焦娇不敢再心无旁骛,写着字也时不时注意下这位动向。
皇上今夜没出去,她写祭文,他就坐在一边盯着她看,手里闲不住就把玩些小东西,比如茶杯盖,闲书,短剑鞘,明明这么闲,也没见他说帮忙写一会儿。
他没故意捣乱,可他的存在,已经是捣乱了。
焦娇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接下来的发展也证实了这种预感,皇上所为,果然不止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焦娇(陷入沉思):一堆纸而已……狗偷了猫挠了耗子咬了?
白优雅(沉默片刻举起右爪):喵?
黑恶犬(自觉蹲下):汪!
小太监(怂哒哒看看四周,扑通跪倒):吱,吱——
第7章 这么迫不及待?嗯?
墨阳殿外,金甲卫按住了一个女子,拉到明处一看,竟然是刘总兵之女刘云秀。
闺阁女子被这样按住何等丢脸,刘云秀咬牙豁出去:“我是跟着焦娇来的!你们给我起开,起开!”
她用力挣扎,大力拍打箍着她的金甲卫,金甲卫不好跟一个女人计较,还是刘总兵的女儿,冷着脸站成一排,不让她再靠近,用浑身冷气写满‘请解释’,特别酷。
刘云秀手肘疼的发抖:“我同焦娇是手帕交,很担心她,所以才过来看看!对,她奉密诏过来,怎么别人不知道就我知道?因为我们关系好,她自己告诉我的!”
从心虚到有底气,刘云秀编的谎话自己都快信了:“我没想捣乱,也不敢圣前坏了规矩,更没想趁此做什么,只是女儿家的事……你们不懂!焦娇她这两日正是不舒服的时候,总是担心丢丑,我也是担心的不得了,这才跟过来看看,万万不敢做什么的!”
女子阴私之事,她就不信这些金甲卫敢拿这种难以启齿的小事去追问姓焦的,就算问了,也不信姓焦的敢直接答!
谎就是要这么撒才不会被戳破,真有万一,谁会不给她这个可怜的闺阁小姑娘点面子?不看她,也得看看她爹!
刘云秀心中愤愤,论家事论品位论长相,她哪一点不如姓焦的,凭什么新后立了那贱人不立她?姓焦的根本不喜欢皇上,看样子也不会精心伺候,哪像她……三年前暗夜惊鸿一瞥,天子玄衣墨发,眼梢阴郁又邪气,她一眼沉沦,这辈子再也看不到其他男人。
可惜天子高高在上,她根本没机会再见,以前总存着说不出的念想,这一回跟着家人随扈避暑,她着实忍不住了,只要有机会……只要一个机会就好。
可惜老天不开眼,怎么都不帮她!
刘云秀并没有靠近墨阳殿,没武功没人手,她也靠近不了,更没做出任何可疑举动,按规矩金甲卫只能在线外把人拦了,不好问罪,只要她不再往前走,就得放。
“无诏近御前百步者,杀无赦。”
当然,警告也得有。
刘云秀差点气哭,掩面狂奔。
一个个的贱人,都是贱人!
她干什么了这么欺负她!
早晚弄死那姓焦的!
夏天的夜晚总是有虫鸣风闹,花儿也不甘寂寞,或浓或淡的散发着自己的味道,不管夜色多沉,总有各种骚动。
墨阳殿外的动静殿内并没有听到,却并不影响紧绷气氛的漫延。
四外越安静,大家越小心维护这个安静环境,皇上制造的动静就越清晰,一个小小弹指声都会无限放大。
人是有条件反射的,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就会下意识想抬头看,好在祭文昨晚已经写过一遍,今天照着当时思路再来一遍就好,不必太耗心神,焦娇埋着头,用尽全力提醒自己:规矩规矩规矩,别犯错!
“焦娇。”
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她差点又要抬头,还好理智在,她放下笔束手叩头:“臣女在。”
“今晚月光似乎不错。”
景元帝话语很随和,可话音……怎么那么像咬牙切齿呢?
焦娇很谨慎的垂着头慢慢侧肩,顺着窗外十分小心的斜斜觑了一眼:“皇上说的是。”
“可你好像不懂欣赏。”
景元帝哼了一声,透着薄怒和不耐烦。
如此三番五次,焦娇好像有点明白了……他是不是在逼她犯错误?这样就有理由收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