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却听海上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人族是一面之词,那我兽族这方面怎么说?”
声音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回音杳杳不绝,但又异常清晰。声音落下,又化作数声纵声清鸣,声震数千里海波。谢留尘砰地站起,喜出望外道:“是丹吾!”
相比于谢留尘的欢喜,商离行却是始终非常淡然,稳坐船舱,道:“是一面之词,还是众口铄金,这都不过是口舌之争,你今日私自带兵前来南岭,便是毁诺之举。”
钟涟拍桌而起:“今日本公子来此,便是为战!”
丹吾化为兽形,振翅凌空,腾云驾雾,瞬间便已来到南岭岸边,庞大身躯落到巨舰甲板上,轰隆一声,溅起海浪数十丈,周围巨舰数百魔兵,被悍然之力震出甲板,呜哇哇掉落海面。
海面上其他巨舰上的魔兵听闻异变,当即驾舟围拢上去,将他众人身处这一艘主力巨舰紧紧锁住。
丹吾哈哈大笑,化为人形,大手一拽,以巨力掀开木质的船舱舱顶,黑沉魔气四处逃逸,舱中众人露在青天之下。
丹吾大笑道:“如此盛会怎少得了兽族坐镇?钟涟,数百年来你族奴役我族之事,暗害兽族先王之事,今日一并清算!”
钟涟也猛地大笑:“好,难得今日四族共聚此地,是时候将数百年的恩怨一并清算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巨舰在丹吾催力破坏下四分五裂,众人跳落甲板,重新回到岸边,丹吾与谢留尘站在一处,谢留尘又与商离行并肩而战,表明立场。
众黑铠魔兵整齐有序,排列钟涟身后,对上这边商离行四人。魔族人数虽多,但论实力,却是以一族对三族,毫无胜算。
倏然岸边狂风大作,乌云聚拢,海边天色暗了下来。沉闷氛围中,各人心中盘算主意,谁也不说话。
待海风骤歇,乌云散去,岸边重归晴朗,丹吾最先开口:“既然无人主动站出,那便由我兽族来开这个头,钟涟!”他虎目一瞪,冷光射向眼前身披黑氅的男子,“四百年来兽族受困于北陆荒谷,不得出谷,才给了你们魔族驱使奴役吾族的机会,今日,我便是来为我的族人出一口气!”
钟涟轻蔑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人在这大放厥词,原来是五十年前那个降生的新兽王,乳臭未干的小子,与你的族人一样愚昧无知,注定低人一等!”
丹吾呸了一声:“你们魔族才是心思歹毒!我一想到跟你们这种人生活在同一片大陆上,就觉得恶心!”
钟涟也冷冷道:“兽类终究是兽类,低劣种族注定臣服高等种族,这是千百年来不灭的真谛。”
丹吾道:“你们算什么高等种族,只会暗中耍诡计!”
钟涟道:“谁叫你们这般无能,我就耍你们了,如何?”
“你们魔族无耻!”
“你们兽族愚昧!”
“你无耻!”
“你愚昧!”
……
在一旁的众人听着他们对话,神情都有些不对起来。谢留尘心中嘀咕:“刚才不是叫嚣得很厉害吗,怎么越说越像小孩子斗嘴一样?”
丹吾说到最后,勃然一怒,举起身前一块灰白巨石,朝钟涟掷扔过去,那巨石半人多高,有上千斤重,在他手下却像一片棉花一般轻盈。钟涟魔气散逸,缠上迎面而来的巨石,将其震碎成雪白齑粉。
魔气回拢之时,不妨丹吾抢近身侧,一双兽拳虎虎生威,朝他面门挥去,钟涟顺势躲开,丹吾一掌蓄力凶猛,再度对他头侧拍来,钟涟见躲闪不开,干脆开始见招拆招,与他动起手来。
文谈不成,便生武斗。先礼后兵,自古使然。
商离行在旁观视,心知这是魔族与兽族之间的矛盾,并不打算参与。
他甚至有闲暇对谢留尘道:“谢师弟,你这个弟弟力气虽大,脾性却不太稳重啊。”
谢留尘也道:“丹吾由我在凡间带着长大,一直是这种性格。”
商离行将丹吾二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微微颔首:“他二人年岁相若,修为也差不多,但相比于兽族生来便有的蛮力,钟涟不一定能占得好处去。”
“商师兄觉得谁会赢?”谢留尘认真观战,问道。
商离行沉吟道:“谁胜谁负,我不敢妄言,但他二人一方天生神力,一方魔能深厚,我看胜败之间应在五五之数。”
谢留尘也道:“丹吾粗中有细,钟涟心思缜密,我看他们只要不出状况,应该会打很久。”
商离行定睛看了一会儿,却道:“唔,那倒不一定,实力相当是指他们特质互补,但若丹吾能料敌机先,便可破解对方后招,反之,若魔族钟涟故布疑阵,给丹吾设下陷阱,丹吾便无法再反杀回来。谁能抢得先机,谁就能三招内制服对手。”
话音甫落,钟涟不知被丹吾踢中哪处腿脚,砰一声倒在地上,丹吾似乎预料不对,刚想退后,却被钟涟一脚扳倒,咕噜噜滚在地上,钟涟欺身而上,死死掐住他的脖颈。丹吾倒下之时,也猛然伸出一掌,罩住他的天灵盖。
二人互相拿捏对方死穴,在沙地上滚做一团,如两个小孩打架一般,沾了一身泥土与黄沙。
在一旁观战的上千魔兵面色都有些不对了。
崔明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倒在地上打架的二人全然没注意到旁人反应,钟涟被丹吾按住天灵盖,周身再度释出魔气,欲将丹吾吞噬当场。谢留尘大叫:“丹吾,小心!”
被他掐住脖颈的丹吾粗眉倒竖,双目瞪圆,脸色涨紫,感受到即将围上的魔气,他发出一声猛兽巨吼声,震退钟涟魔气。
经此长声一震,两人互相掣肘的局面也随之瓦解。
丹吾就地翻了几个跟头,钟涟也摇摇欲坠地扶着一块礁石站起,他们挣脱彼此,各自往后退开半步,冷冷盯视对方,流转空中的全是一触即逝的火花,不到片刻,又再度缠斗一处。
只见各色光亮闪现中,二人四肢并施,拳脚相加,你打我一掌,我回之一拳,一者为魔族主事,一者为万兽之王,打架却全然没个章法,越看越像胡闹。
黑云再次笼罩海边,云层低压,四下狂风如号,遍地阴暗,像在酝酿一场极大的暴风雨。
钟涟与丹吾实力相当,打得如火如荼,引动此方海浪呼啸,飞沙走石,众人视线被沙石障目之际,钟涟趁机掬起一把泥沙,洒向丹吾双眼。
商离行脱口道:“不好,钟涟抢得先机了。”
丹吾双眼迷蒙,发觉不好,刚想伏地,化出兽型,动作却慢了一步。他倏感胸肋一痛,钟涟将魔气化作一道尖厉长矛,击向他的前胸。
丹吾应力不支,被打倒在地。身旁的几名魔将及时围上,将他擒拿下。
眨眼之间,胜败分明。
魔兵纪律严明,直到钟涟获胜,全程没有出手相助。
钟涟冷着脸,任由贴身魔将近身,替他扫落黑氅上的泥沙细粒,哼道:“蛮夫就是蛮夫!”
丹吾一身狼狈地起身,挣脱魔将,跌跌撞撞朝着谢留尘方向走来。谢留尘扶住他,担忧问道:“怎么样了?”
兽族练有摄人心魄的“妖瞳”之术,眼睛极为敏感柔弱,丹吾被沙石打中,眼眶一圈又红又肿。他好不容易处理好眼中沙石,神情委顿地摇摇头,没说些什么。这一战败对他而言意味着兽族翻身无能,对他打击甚重。
谢留尘拍他肩膀:“他比你大五十多岁,心思也比你深重得多,一朝落败并不可耻,我们来日再雪前耻。”
丹吾闷闷地嗯了一声,但一双眼依旧死死瞪着钟涟。
代表兽族的丹吾落败,意味着兽族退场,现下在场只剩三族,钟涟道:“兽族的已经讨过债了,还有哪个要清算的?”
谢留尘见自己养大的丹吾遭到这种打击,心中的怒火熊熊烧起,他踏上那一地乱石散沙,道:“我来跟你打!”
不料崔明若也道:“我来吧!”
谢留尘摇头:“崔姐姐,我应战,是为了结四百年前的恩怨,没有妖族大败魔族,也不会引发当年魔族入侵南岭之事,此事我为因,你为果,所以理应让我先出手。”
崔明若迟疑道:“这——”
却听商离行道:“明若,让谢师弟去吧。”
崔明若闻言只好退后,道:“那,谢师弟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