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红尘(168)

作者:醉里春秋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谢留尘与傅长宁并肩而行,问道:“傅兄,你也觉得秋儿是自尽而死的吗?”

傅长宁低着头,嗯了一声。

二人各自回了自己家,一路无言。

当夜,谢留尘躺在床榻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声音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他身为修士,听力出众,听在耳中,仍是清晰异常。

他跟随声音来源,出了屋子,沿着泥土村道,上了村后的山。

这天正是月初,月色深隐,山间又起了大雾,遮挡星辰,罩入一层黑夜中。

随着脚步走近,那道声音越来越近,隐隐的像是什么人在哭。

走到山坡上,一道悲戚的声音清晰撞到他耳旁:“我的秋儿,我的小秋儿啊——”

谢留尘偷偷躲在树丛中,见周六叔跪倒在秋儿墓前,一边哭着,一边叫着女儿的小名,实在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他不忍见周六叔沉溺丧女之痛,想上去宽慰几句,但转念想想,自己身为一个外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全解别人?周六叔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应是难过至极,让他哭一场宣泄一下也好。

他借着夜色遮掩,悄然退去。

结果第二日,又出了事,周六叔深夜外出,撞死在了秋儿的墓碑前。

秋儿死后,周六叔神智恍惚,无法再上山砍柴,邻家村民就近照顾他,给他带饭并清扫屋子。那村民早上过去给他送饭,发现家里没人,生怕周六叔出事,急忙召集村子里几个胆子大的猎户,一起找人。刚走上山坡,就看到秋儿坟墓前,大榕树下,卧着周六叔老态哀哀的躯体,额上鲜血淋漓。

这一对父女的离奇死去,真真让村民毛骨悚然,午后,村里谣言刚刚平息,风言风语又起。山野乡村,最不乏关于神神鬼鬼的秘闻,村民们惧怕村里当真出了什么邪祟,提心吊胆,当日村里不少猎户与樵夫便抛了祖祖辈辈的家宅,将家搬到了城里。

抛弃了祖宅又如何?不懂其他营生又如何?还有比命更重要的吗?

人心惶惶,村中再无活人气息。过了不到三天,周家村的村民已经全部搬走。谢留尘这日清早出了门,才发觉整个周家村已经空无一人,彻底成了一座废墟荒村。

他倒是无知无觉,有剑修居住此地,再有什么妖邪也不敢在他眼皮底下动手。对他而言,所谓邪祟作怪全为无稽之谈,秋儿父女之死明明是活人所为。

但秋儿真是被人害死而非自尽?他又不敢确定了,似乎一旦接受了上吊自尽的说法,先前那般坚定的想法不由动摇起来。

正关着门间,身后响起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我当人全跑光了呢,原来还有同我一般不怕死的。”

说话的正是傅长宁。他站在空荡荡的村道上,身上落满晨露。

谢留尘并不回头,只笑道:“傅兄怎么也不走?”

傅长宁道:“早也是死,晚也是死,生死有命,何须惧怕?”

谢留尘听得这段释然之语,多日来的郁烦心绪油然荡开,陡然生出一股豪迈之气,高声道:“对,有什么好怕的,走,我们喝酒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二人搂肩搭背,一路谈笑风生谈笑去了城里的酒楼,要了几壶酒喝。

坐于楼阁观景台,眺望城中人海,谢留尘满腔情绪无从宣泄,将酒一杯接一杯灌下肚,傅长宁身体孱弱,本是滴酒不沾,但看着他喝得起劲,也稍稍抿了几口。

谢留尘喝了个酩酊大醉,抱起桌上一坛酒,摇头晃脑地站了起来,游离的眼神看了一眼楼下的人来人往,而后竟放弃案上酒盏,抱着酒坛子灌起酒来。

傅长宁忙伸手将酒坛夺过,斥道:“没见过这般喝酒的,伤身。”

谢留尘酒兴正浓,以为他将与自己抢酒,左手劈头一挥,将堪堪要脱离自身怀抱的酒坛捞了回来,提颌仰头,又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他这一手抢东西的功夫快得无与伦比,傅长宁还没将东西完全拿到手,手上已是一空,惊讶道:“谢贤弟好快的身手,你是练过功夫吗?”

谢留尘打了个酒嗝,微笑道:“没有,我不会什么功夫。”

傅长宁眼含深意看着他:“可是这手速,一般人可做不到。”

“因为我不是普通人啊,我需要练什么功夫?”谢留尘道,“我早就告诉过他们我不是凡人,我是修士,哼,可他们都不信。”

傅长宁问道:“他们是谁?”

谢留尘放下酒坛子,做出讶异神色:“你有兴趣听啊?”

傅长宁忙道:“没有没有,为兄只是随口一问,不敢过问贤弟私事。”

“其实说给你听也无妨,”谢留尘摇了摇怀中酒坛,发觉坛中酒已空,又扯着嗓子叫了几句:“老板,老板,再来一坛酒!”

才回头坐下,跟对桌的傅长宁说道:“秋儿知道,周六叔也知道,现在,你是第三个。”

傅长宁缓缓点头。

谢留尘问:“你不怕?”

傅长宁一愣,反问:“怕什么?”

“怕什么?”谢留尘自嘲一笑:“怕周六叔说中了,他与秋儿的灾殃是我带去的,他们是被我害死的。”

傅长宁听了他的疯言疯语,不仅没惊怕,反倒语重心长地劝解道:“谢贤弟,六叔他老人家是因丧女之痛才那般口不择言,如今他老人家仙去,你不好再这般耿耿于怀吧?”

谢留尘嗤笑:“哈!我倒是不想耿耿于怀!可惜我害死的又何止是秋儿与周六叔二人?”

酒楼伙计送上来一坛老酒,谢留尘还没拿到手,就被傅长宁一把抢了过去。

谢留尘一瞪他:“干嘛?把酒给我!”

傅长宁痛心疾首道:“谢贤弟,你这般胡喝乱饮,伤胃损脾,对身体不好。”

谢留尘不快道:“你怎么比商师兄还啰嗦?”又将酒坛子抢回来。他迷蒙的眼色半睁,看着坛子上附挂的铭牌,又是嗤然一笑:“忘愁归,哈!我倒要看看是否真能一醉解千愁!”又将一坛一饮而尽。

傅长宁见劝他无用,只好作罢。

饮过半日,酒意醉熏间,听得身旁傅长宁突然问了一句:“谢贤弟听说过云山吗?”

谢留尘脸上表情一滞,很快又恢复成如常面色:“没听过。”

傅长宁道:“其实,为兄十数年前也曾向往过求仙问道,也曾跋涉千里,去过一趟传说中的云山。”

谢留尘道:“哦。”他有些醉了,听了傅长宁的话,也没反应过来他突然说起云山是个什么意思。

傅长宁自顾自道:“十数年前为兄独身远上京师赶考,不想科举落榜,又被街头混混抢了微薄盘缠,孤苦无依之下,借宿道观,听闻观中道长所言,千里之外有一座仙山,山上终年云气缥缈,是为仙人修行之所,为兄那时求官无望,遂起了修仙的念头。”

谢留尘道:“你找到了?”

傅长宁苦笑:“找到倒是找到,可惜,可惜——”

谢留尘随口接道:“可惜什么?”

傅长宁眼神迷茫,似陷入回忆之中,片刻,他抬头浅浅一笑:“那时留恋山麓,满心只盼仙人看在为兄一颗赤诚之心,出来与我见上一面,哪怕跟我说一句我根骨奇差,无法叩响仙门,绝了我的痴望也行。可惜,可惜任凭我在山下忍受风吹雨东,苦守数年仍是无人问津,最后终于不得不放弃。哈哈,现在想来,若真有仙缘,又怎会苦寻经年毫无成果?”

谢留尘心中暗笑。修道之人沉迷修行,日夜不辍,有谁会无聊到专程下山去见一介资质平庸的凡人,引导其进入修途?何况云山名气浩大,前来求长生求入道的凡人数不胜数,若是人人都能得偿所愿,那南岭上再多的修行资源也是远远不够的。

他想这书生当真有些痴呆之处,但也不好当面嘲笑,只哄骗道:“世间根本没有什么仙人,也没有修士,是我骗你的。”

傅长宁幽幽叹了一声:“真也好,假也好,有谁没有长生梦呢?”

谢留尘不屑一笑:“所谓修行看的无非就是资质与心性,依我看,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傅长宁仍是痴痴一般道:“没有拥有过的东西,总是格外令人向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为兄相信仙人耳听八方,终有一日会听到为兄的心声,赐下入道法门。谢贤弟,你是真的喝醉了,连这种胡话也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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