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番话软硬相兼有理有据,算是硬拉阿浣与阮琨宁上他们的船了,若是换一个别的少年说不定就答应了,可惜他们遇上的是阿浣,还有一个阮琨宁。
别人会担忧什么报复,他们才不会呢。
阮琨宁在这里纯粹是一个黑户口,唯一认识的就是舒明子跟阿浣,这两个人的身手摆在那里,才不担心有人去寻仇呢,阿浣那边也是同样的道理。
既然根本不怕事后被报复,那还去蹚这一次的浑水做什么。
那中年文士见无人应声,面上也有些下不来,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转换了说话的对象。
他看得出阿浣对阮琨宁态度的不同,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便试探着道:“姑娘也该好生劝劝这位公子才是,谁也不是孤身一人的,若是为了自己,牵连到家中亲眷,那岂不是悔之晚矣?”
阮琨宁往嘴巴里送了两颗毛豆,淡淡的道:“我是孤儿。”
中年文士:“……”
他哽了哽,又重新转向阿浣,道:“这位姑娘是孤身一人,难不成这位公子也是吗?”
“当然不是,”阿浣这才抬头看他一眼,也淡淡的道:“我家中人口甚多,人丁鼎盛。”
那文士眼底有了几分喜意,心头的把握也添了些许,趁热打铁道:“既然如此,怎么能不为家中之人考虑一二……”
阿浣极认真的看着他,道:“我现在追上去,告诉他们我家在哪儿,还来得及吗?”
中年文士:“……”
怪不得你们两个人能一起上路,是在下眼瞎了!
那一拨人的脸色都不是十分好,阮琨宁在一边抿着嘴笑,左右她戴了帷帽,别人瞧不见,只要不出声,怎么样都行。
他们这个威胁在别人眼中或许有用,在他们两个人面前却是行不通的,他们无牵无挂就无所畏惧。
至于阿浣的那个家,他没有自己去报复就已经很好了,才不会去管别人死活呢。
那中年文士显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领头的男子打断了,他豪爽一笑,道:“罢了罢了,人家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求,强按牛头喝水也没什么意思。”
他面容刚毅,微微一笑倒是柔和了几分,再度一拱手,道:“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借了二位的光才得以保全我们,还要多谢才是。”
阿浣终于将那一碟子毛豆剥完了,慢腾腾的擦了擦手,道:“不是强按牛头喝水没意思,是你们没办法把牛头按下去,”他用一种求表扬的眼神看着阮琨宁:“阿宁,我说的对不对?”
“……”阮琨宁把那一碟子毛豆推回他面前去,道:“师兄乖,吃会儿东西,别说话。”
在她看来,那中年男子倒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主儿,他这样放得开,没有死抓着二人不放,反倒是叫阮琨宁高看他一眼,她道:“无妨,出门在外都会有难处的,不必多说什么。”
那中年男子自怀中取出了一块月形玉佩,双手奉上,道:“这是在下的信物,二位拿着到了浔阳城,便可以去信毅钱庄取十万两的银票,权做在下的谢礼。”
阮琨宁却没有接,只是道:“因缘际会,都不过是巧合罢了,当不起这么重的礼。佛法中说,赠人于一隅,他日必将重获一隅,不过就是这个道理了。”
说完吃完了,她也不欲久留,瞧了瞧阿浣,道:“咱们走吧?”
她说的话阿浣素来是不会拒绝的,也无意在于这几日久待,便点点头站起身来,向那几人一施礼,一道离去。
阿浣与她并肩前行,低声问道:“阿宁不喜欢钱吗,怎的不收呢?”
阮琨宁微微一笑,道:“师兄,你不要成日里想着这个嘛,要做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有失必有得……”
那中年男子没想到阮琨宁居然不接受他的谢礼直接离去,心头禁不住一震,眼见着那一袭莲花般雅致的白裙消失在视线里,倒是觉得有几分敬意。
他面上倒是微微一笑,转向那文士道:“朱先生素日里一张铁嘴,今日倒是被人说的哑口无言。”
中年文士有些感叹的道:“既不受我们的谢礼,也没有挟恩以报,这二人倒是难得的萧萧君子,可惜时机不对,不得深交。”
一开始质问那店家的大汉道:“我可不知道那是不是什么君子,只知道人家的那一手功夫出色,叫人甘拜下风,反正比我好上万倍。”
那中年男子沉思着摇摇头,道:“这般年纪这般身手,委实是难得,一代更比一代强,的确是不容小觑啊。”
另一个大汉自外面走进来,面色有些讪讪,瞧了瞧那中年男子,道:“主人,我好像有点明白那姑娘说的有失必有得……是什么意思了。”
中年男子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一向走粗犷路线的手下会懂这些,有点奇怪的道:“你素日里不是不喜欢佛法吗,怎会了解这些?”
那大汉脸上的笑意中带着几分苦涩,梗着脖子道:“我们的马少了两匹……”
中年男子:“……”
中年文士:“……”
其他人:“……”
中年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转向中年文士,试探着道:“我们距离家里头还有多远?”
中年文士舔了舔嘴唇,道:“五百……多里?”
第186章 三流水准
阮琨宁不得不感叹, 果然四个蹄子就是比两条腿要快。
在这两匹马的帮助之下,他们只花了半日功夫,便赶到了浔阳城。
嗯, 还得多谢那几个人的友情奉献才是。
之前她还担心阿浣不会骑马或者驾驭不了, 却不想他只是最开始稍稍有些生疏,随即便飞速的成长了起来——天才果然在哪里都是天才。
舒明子也并没有诓他们,此时的浔阳城看不出半分的兵荒马乱来,相反的, 倒是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极为闲适自在。
阮琨宁想着他说“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花”时候的神色, 也禁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
巡演城街上的店铺照常开门,各式各样的小摊位都是有的, 此地特有的果子点心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人间的烟火气, 十分热闹。
阮琨宁先看了看阿浣, 见他眼睛里面闪着好奇的光, 却并不是十分的强烈, 便知道他也不急着去看, 道:“已经是申时左右,再过不久便是傍晚了,想必街面上也即将收摊,我们先到师傅说的地方去落脚, 收拾洗漱一番,明日再一道出门,好不好?”
日光已经微微西沉,不算是强烈的耀眼,在阿浣的脸上留下了温柔的光芒,明明易了容,不再是那张仙气缥缈的面容,却还是叫人觉得带着几分出尘之气。
他见阮琨宁周身也带着一点疲惫之意,便道:“自然是好的,我听阿宁安排便是。”
于是二人便随意找了人一打听舒明子所说的街道,径直往那里去了。
那是一座不小的宅院,二人牵着马过去叫门,叫门房请了管家出来,门房虽是心中纳闷,可是见着他们二人气度非凡不似寻常人,也没敢怠慢,一溜烟儿跑进去,请了总管出来。
管家王胜大概五十来岁,自阮琨宁手里头接过那半块玉珏瞧了瞧,便笑眯眯的迎了他们进去,口中道:“是阿浣少爷跟阿宁姑娘呀,先生说过你们过些日子会过来,叫我早些把东西准备好,老早便盼着了,今日可算是到了。”
他一边说,一边引着他们到住处看。
这座宅院设计的极为宁幽,景致也是十分的和雅,绿树掩映十分清新,许是顾忌着男女之差,阮琨宁与阿浣的院子离得稍稍有些远,阿浣的眉头微微皱起,道:“我不要住在这里。”
他认真的看着王管家,又看看阮琨宁,执拗的道:“我要跟阿宁挨着住。”
王管家面上流露出一点吃惊之色,看看阮琨宁又看看阿浣,忽的玩笑道:“难不成是老头子眼光太差,分开了一对鸳鸯?”
阮琨宁也不想跟阿浣离得太远,毕竟她和阿浣对于这座宅院并不是很熟,对于这里的人也不够了解,要是离得远了,出了什么事也极易叫人钻空子。
同阿浣相处的久了,她也不怎么在意那些男女大防,对王管家善意的调侃也没有生气,只是道:“王伯玩笑了,我们彼此照应惯了,便将我们安排在一起住吧,相互见着也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