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挂电话前跟时栩强调了一遍:“一定要来啊,我要给你介绍一个人!”
“待会地点发你,不准迟到,拜!”
“介绍?”什么人…………
还没等时栩问完,赵湘湘匆匆挂了电话,看来是故意要给时栩卖关子。
时栩又无奈又好笑,放下手机重新往长椅走回去。
转过身,发现她刚刚的位置被一个人占了。
“学长?”时栩走过去打了招呼。原来在时栩方才打电话的时候,陈术来了。
陈术应声抬起头,暖秋温柔的阳光洒在他秀气的脸庞上,迷了眼。待陈术适应光线,看清走到跟前的时栩,略微吃惊的模样,而后阵阵喜悦浮上心头。
陈母在一旁看自己孩子不说话,只盯着时栩看,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背提醒他:“术术,我正要跟你说呢,今天我和小时约好的,她来陪我聊聊天,你来之前已经陪了我好一阵了,还一起吃了早饭。”
“是啊是啊,这小姑娘够用心的。”护工阿姨一唱一和的。
陈术听后内心更是激荡起层层涟漪,看向时栩的目光被微光晕染地更为柔和,他说道:“麻烦你了。”带着温暖的笑意。
时栩莞尔:“没什么。”
这时,陈母和护工很默契地站了起来,离开长椅。
陈母说,她在外边晒得久了,想回去躺躺,叫陈术和时栩“你们聊,我先回去”。
话音未落,陈母给时栩招招手示意给她腾了位置,然后在护工的陪同下脚步轻浅地往回走。
早晨的小花园空气清新,人挺多,现在将日上三竿,人淡去很多。
长椅这边,只有时栩和江准两个人。
“坐下来吧。”陈术看时栩还站着。
时栩重新坐下来,坐的离陈术不近也不远,大大方方地盈盈笑着。
陈术不禁看了几眼,说出心底话来:“不知道是我的错觉吗,学妹有点小小的变化。”
时栩疑惑不已:“嗯?”
陈术想了想:“说不上具体,单纯感受来讲,以前我总觉得你小心翼翼,现在好一些了。”
“是这样吗?”时栩笑了笑,搞文学研究的就是不一样。大概是陈术和她爸时教授研究的领域不完全一样,陈术这种浪漫主义流派的观察点异于常人。
两人迷之静默了两分钟,树枝上的鸟鸣变得尤为响亮。
又坐了一会儿,时栩看了看手机屏幕,屏幕上刚亮起,显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微信群收到一条消息。
时父发来了中午想吃什么的愿望菜单。
时母跟在下面回了一句【就你屁事多】。
随后时栩看了眼时间,不早了,回老城区需要点时间,再晚得赶不上买菜。
“学长,既然你来了,那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陈术忽然问她:“那,还来吗?”
时栩站起身的动作顿了顿,笑着很坦然:“来呀,阿姨的病症好不容易好了很多,我也不希望半途而废。”
陈术得到了时栩肯定的回答,不由松了口气。
大石刚落下,又一口气被提了上来。
“学妹,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会对我母亲的事情那么上心?”这个问题才是埋藏在陈术内心最深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时栩此时已经站了起来,问题一出,她愣了。
关于这个问题,相类似的话,她今天明里暗里已经听过三遍,但这个最直白,也最不容易搪塞过去。
时栩没回答,陈术问她:“允许我猜一下,你是因为那位江大律师?”
“因为江准吗?”
时栩眼皮忍不住一抖,眨眼的频率加快,睫毛扑闪着,掩饰不住紧张。
陈术觉得他大概猜对了。
“是因为我告诉过你江准在我母亲离婚案上发挥的作用,你替他愧疚?在替他还债吗?”
文学研究人员的逻辑实在缜密。
时栩沉默不语,是因为他说对了又没有完全正确。
来探望陈术母亲,最开始是出于对陈术的感激,感激他当时是时栩误以为的那道光,即使他不记得她,时栩依然感恩他在幼年时期照亮过的她黑暗的小世界。
听说了陈术母亲离婚的故事后,同情,震撼,愧疚,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也说不清楚到底哪个占的多。
但慢慢地,来的次数渐渐多起来,时栩发现她真正的情绪的确是愧疚,站在江准立场上,对陈母遭遇的愧疚。
“不是替谁还债,”时栩开口纠正,“江准是名律师,职业素质使然,所有他不欠任何人的债。”
虽然不论对错,但内心有愧。
这是时栩情难自抑的结果。
难以抑制自己不融入江准妻子这个身份,理所当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多来探望受过心灵创伤的陈母。因为这道口子被撕开,终究有江准的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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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陈术,时栩觉得头晕乎乎的,可能刚才事情多想多思了点。
她返回疗养院,去洗手间朝脸上泼了泼冷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面朝镜子深呼吸,平息后才离开。
经过电梯间门口,叮地一声,电梯门开启,与一份熟悉的气息擦肩而过。
时栩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停下脚步。
电梯出来的男人,隔着三两穿流的人群,紧紧盯着时栩的背影。
半晌,唇角上扬的嘴中挤出一声百味杂陈的——
“好久不见,时栩。”
第34章
背后的声音打破了时栩心底的沉寂,原来一秒钟前匆匆瞥过电梯里边的一眼不是错觉。
足足停顿静止了半分钟,时栩才回过头。
隔着来往的过路人,在尽头看见了快两个月没见的江准。
他喊住她,说好久不见。
可是时栩却觉得,也没有很久。
江准走过来,走到时栩跟前。
眼底无声地透露出许许多多的情绪,如果这时候时栩抬头看,或许能发现,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已经不是当初那么无所谓、不痛不痒。
然而时栩在刻意躲开眼神交流。
“江律师,那么巧?”时栩的语气就像碰见一个普普通通的朋友,客气而生疏。
“嗯,”江准心理稍作调整,问她:“来看陈术的母亲?”
时栩大大方方承认:“是啊。”
没必要隐瞒什么,之前没离婚的时候江准就应该知道,时栩常有到疗养院探望陈母的习惯。
“你和陈术?”江准的问话里掺杂着别样的意味。
时栩听出来了,才半天时间已经第四个人这么问了。
“陈术学长和我父亲是师生关系,常来我家看望我父亲陪他读读书交流交流心得,于理于情,我来看望学长的母亲,很奇怪吗?”时栩反问。
分开两个月,江准竟然觉得这小姑娘的嘴巴变得厉害了一些,在他面前能言善辩,以前,只有把她逼急了才会用这种语气,对他说出这些话。
时栩亲口说了她与陈术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后,江准微微松了口气。
其实刚才他就在顶楼院长办,站在靠窗口恰好看见楼下花园有个熟悉的面孔,江准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他看着时栩坐在长椅上与一位病人聊天,又注视着她走到一边的树荫下接了电话,视线一路跟随着时栩,最后眼睁睁看见她与陈术碰上,两个人似乎别扭了一阵,坐下来聊天。
江准内心快速地计数,办完离婚证那天后,已经五十多天没有与时栩见过,甚至连联系都断了。
在时栩明确提出不需要他任何补偿后,江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联系她,借口什么与她联系。后来幼儿园开学,江准主动去接星星,没见到时栩。
一次没碰见,就两次,三次,直到有一回星星说起,时老师不给他们上课了。
时栩调去了老城区。
今天在疗养院偶然看见她,就在眼皮底下的花园。
虽然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让江准冲下去,面对面打个招呼也好。
但理智尚在,他最终没有这么做。
与院长心不在焉地谈完这个月的捐助项目,江准在文件上签下江母的名字,终于结束了。
乘电梯的时候,江准想到这两个月他自己过得并不算好,还故作轻松装作若无其事地应付生活和工作上的事,愈来愈发现被压抑地喘不过气。
直到刚才,从窗户望出去看见阳光下明媚的时栩,莫名的,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