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儿与此事无关,你们有什么只管冲我来!”孟舒苓站在庭院当中,手中的剑已出鞘,“你们两个,也是听李明晔的话吧?没想到,那深藏背后的,竟然是梁国公府。不过我告诉你们,今日李明晔能出卖我王府,他日,你王梓用和孟霈一样跑不了!”
“呸!孟舒苓你不要胡说。孟霄现在可在我手里。当时你怂恿王爷赶走我娘,我告诉你,我孟霈可都还记着!你若还不就范,就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了!”孟霈似是越发被激起了怒意。
“忍了这么久,一定忍得很难受吧?害你娘远去宗祠的是我,我给你这个机会,你放开孟霄,我听凭你处置,要杀要剐,随你。”当啷一声,孟舒苓将手中的剑扔在了地上。
她一步步往前走去,而院子门前守着的那些人便好像怕她似的,一点点往后退。
不知道为什么,就连王梓用也猛地心生一股惧意,他连忙稳了稳心神,提起刀来,指着孟舒苓的方向。
“放了孟霄,我就站在这,你来杀我。”孟舒苓紧紧地盯着孟霈。
“长姐!”
“怎么姐弟见面,这么剑拔弩张的?”一个闲适慵懒的声音忽然极不合时宜地飘了过来,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众人抬头往那声音的来源看去,但见王府高高的院墙上,坐着一个一袭堇色宽袍的男子。
他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墙上跳了下来,稳稳落了地,而后一双桃花眼笑得风流:“干什么都这么看着我?我是来提醒你们的。”
“许从亦!谁让你来这里的?你是怎么来的?”王梓用提起刀指着许从亦。
许从亦也没管孟舒苓和孟霄脸上露出的讶异之色,径直走到孟霈旁边。
“王公子,孟公子,我是来好心提醒你们的。你说这王权颠覆虽然是一夕之间,可过后的清算却是一笔算一笔。二位为了梁国公府的大业如此尽心竭力,倘若一时糊涂,坏了大事,日后论功行赏,没有了你们的名字,岂不是得不偿失?”
“姓许的,你是什么意思?”王梓用耐心已经快耗尽了。
“没什么意思。”许从亦笑笑,看了孟舒苓一眼,“这宛仪郡主啊,那可是梁国公世子的心上人。你们要动她,当真想好了?”
孟霈闻言看向了王梓用,王梓用看看许从亦又看看孟舒苓:“你胡说!世子怎么会看上她?”
许从亦摇摇头:“你想想,世子给你下命令的时候,可有说过,不能伤了郡主,不能让郡主死了?”
王梓用顿了一下,李明晔好像真的说过这话……
“说过吧?说过就对了。世子还等着纳了郡主入主东宫呢,你们总不能这时候坏了他的好事吧?”
孟舒苓站在原地始终没有说话,她虽然面上还冷静,可心里却已是一团乱麻。表哥走前,曾嘱咐她要小心李明晔,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其中。
她又抬眼看向许从亦,却见他正朝她笑着眨了一下眼。
许从亦又是为何要这时候出现呢?
“哼,世子喜欢又如何,今日你不死,就是孟霄死在这,既然杀不了你,那我还可以送孟霄走!”孟霈架在孟霄脖子上的剑就势就要划下去,却在这时被王梓用提刀挡开。
“孟兄啊,孟霄在我们手中,就是我们拿捏孟舒苓,切不可冲动!”王梓用可是记得,他出门时他父亲百般嘱咐他不能冲动。孟霄只要不死,孟舒苓就得听他们的,就算世子喜欢她,还不是要受他们的拿捏?
只是孟霈早等着这一天手刃孟舒苓为他娘报仇,此刻便像是疯子一般,哪还有理智可言。他提剑又待取孟霄性命,却被旁边的侍卫给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王梓用!”孟霈瞪着王梓用,他才不管什么大局,他现在就要报仇!
“孟二公子,你我二人是合作。我王家如今在梁国公手下办事,孟二公子却如丧家之犬,此等关键时候,孟二公子还是听我的比较好吧?”王梓用冷哼一声。
许从亦心中对这二人的唯利是图分外不齿,只是他脸上却笑得愈发开心。危机暂时得解,他也要赶紧进行下一步。
却不想,这会,门口突然又传来一个声音:“许兄知道的事情,看来不少啊。”
孟舒苓猛然抬头看去,两旁士兵让出的道路里,正缓缓朝她走来的,不是李明晔又是谁!
许从亦双眼微眯,李明晔怎么会来王府?他不是应该在皇宫里吗?
“许兄有了解在下事情的功夫,若能好好了解了解丞相大人和贤妃娘娘的事,恐怕许家也不会跟着广平王府一起遭殃了。”李明晔走过来,话说得漫不经心。
“李明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孟舒苓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人。她从小就认识李明晔了,她还能记起两人才半大时候,她喊着“明晔哥哥”追着他玩时的场景。
她心里,一直将李明晔当作值得敬重的兄长,可他如今出现,却是与她站在截然相对的地方。
“落落,你到底还是心急了一些。你若不杀了春兰那个叛主的奴才,你现在也不会如此孤立无援。”李明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是提起了春兰。
那一瞬间,孟舒苓只觉得面前的人分外陌生。那不是她心中的兄长,那不是她曾认识的那个人。
“我提醒你,就是因为春兰已经背叛了我。她选择站在了她的好郡主那边,却不想,也是她的好郡主送她上了路。”攻人者,攻心为上,李明晔并不着急。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背叛你吗?”孟舒苓眼中有泪。
李明晔并不关心这件事,于他而言,大势在握,已经不会对他有影响的人,都不重要。
孟舒苓不知道她记忆里那个梁国公世子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她笑了一下:“人都是有心的,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时间总会解释清楚。李明晔,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我有错?落落,我若是有错,也是不该犹豫再三没有出手,让那个不知哪来的方天扬险些占尽了先机!”李明晔的情绪有些失控,他稳了稳身形,站定了看着孟舒苓。
孟舒苓微微扬着头,坦然地看了回去。李明晔周身的威压与杀意并没有让她有半分的退缩,反而让她忽然平静了下来。
“我大齐国泰民安,圣上乃圣主明君,百姓安居乐业,周边藩国部落友好往来,本该是太平盛世。而你,为了一己私利,便要颠覆这王座,让天下百姓因为宫中兵变惶惶不可终日。李明晔,这就是你读的圣贤书教你的道理吗?
“如果我没猜错,让大哥和方天扬去幽州的主意,也是你想出来的吧?幽州和存县原本今年的汛情没有那么严重,可突然之间急报频传,逼得大哥不得不提前动身,是谁开了堤坝,置黎民百姓生死于不顾?
“幽州刺史段大人上任不久,就有海匪出现,偏偏又赶上连日的大雨,你逼得大哥和方天扬不得不在这样的日子里出海平定匪患,却置追随他们的万千将士于不顾,李明晔,这就是你在白鹭书院学到的吗?
“我弟弟霄儿才八岁,就知道君臣之礼,知道‘为生民立命’。李明晔,你呢?”
她字字斩钉截铁,似珠玉落地,砸在人心上,直教人周身都泛起凉意来。
四下里一片安静,只有风从其间穿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李明晔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仰天大笑:“我李明晔,在白鹭书院时就被掌院点为天纵奇才,却因为身份地位,不得不处处让着孟深;离开白鹭书院,因为有个世子身份,被皇家严防死守,做的事情还不如一个沈珏重要!”
他突然往前走了一步,直逼孟舒苓面前:“落落,你可想过,我是什么感觉?你可想过,连婚姻之事都不能自己选择的我,是什么感觉?”
“我有错吗?我有错吗!”他似在问孟舒苓,又好像是在问阴云满布的苍天。
“你没错,兴许错的是世道,兴许错的是时代,不过,你没错,也不是杀人枉法,越权徇私的理由啊。”
熟悉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孟舒苓猛地转过身去。就看见她日思夜想的人,不知何时,竟已是站到了院子里。
他手里拿了两根茅草,嘴里还叼了一根,说完那句话,他就又忙活地编起了手头的那个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