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老者已经成为了一副画像，他身上那种能使人下意识战栗的特质也并没有削减多少。斯内普看着邓布利多在画框里踱了两步，那种不可冒犯的威势也随着他迅速平静下来的情绪而消失不见。
邓布利多长出一口气，在自己画像里的椅子上坐下来。他的眉头微微拧起，望着画框中某个方向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斯内普靠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等待着邓布利多对这件事的回复——尽管他们两者都明白不管邓布利多对于这件事感到如何愤怒，已经死去的他也不可能亲自去保护那些无辜的学生了。
男人低垂着眼睛，思索着邓布利多可能会做些什么。他想，老人不论如何都会制止这样的行为，会想办法从那些食死徒手里保住他心爱的学生们。毕竟在和邓布利多相处的这么些年里，老人对他的学生们的重视着实非常让人印象深刻——说来可笑，作为邓布利多保护他心爱的孩子们的最后屏障的自己，目前在其他人眼里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食死徒——或者更糟，一个成功骗取了白巫师信任的叛徒？
“那么，”邓布利多终于开口了。
斯内普收回散乱的思绪，看见邓布利多从不知名的角落里收回目光看向自己。
“西弗勒斯，你制止他们了吗？”他听见他语气平静地问。
“当然。”斯内普不假思索的说。且不说邓布利多是多么在乎他的孩子们，他自己也不可能眼看着卡罗兄妹折磨他们——即使他一贯不喜欢这些吵吵闹闹还不喜欢用自己的大脑进行思考的学生。
邓布利多又沉默了。
斯内普微微仰着头看着他，老人看起来有些欣慰，但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不应该制止他们的。”他叹着气说。
斯内普的眼睛惊异地瞪大了。
“为什么？”
远在理智反应过来前，他脱口而出。斯内普从没想过——根本没想过邓布利多会是这个反应，这个回答。
他面前画像里的邓布利多为他的失态微微挑起眉，显得有些惊愕。
斯内普注意到了邓布利多的表情，但心里翻涌而上的失望让他无暇理会这些。
“为什么？”他重复道，声音因为激烈翻涌的情绪而不自觉地放大，“那些学生是无辜的，他们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邓布利多！”
他盯着那双愕然的蓝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那一句话的爆发就已经掏空了斯内普越见瘦削的身体里剩余的精力，他的语调再一次平缓下来：“一直以来，我以为你在乎这些学生……这些——无辜的血液。似乎我在这一点上又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正如我以为你在乎过波特——”
“我当然在乎，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有些粗暴地打断了他，蓝眼睛在昏暗的校长室里好像是在闪烁着光芒。他合上眼，很快又睁开，“但我更在乎你，西弗勒斯。”
斯内普若有所思地垂着头，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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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因为斯内普的沉默，邓布利多的话语稍稍顿了片刻。
他用含着担忧和关怀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身影：“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对学生们的保护……”
斯内普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他看向了邓布利多。
“会引来黑魔王的怀疑，我知道。”男人说，平静得有些冷漠，“你并不是真的在乎我，你只是担心我死了就没人可以将你处心积虑隐瞒的那个秘密告诉波特——承认吧，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的脸色再次沉重起来：“这并不是全部原因，西弗勒斯。你要知道，我同样在意你的安全，如果可以，我希望……”
斯内普垂着头看不见表情，他对画像里的邓布利多的话不置一词，像是无声地抗拒，又像是陷入深思。邓布利多的话语还在继续，但斯内普已经没有心情听他继续说下去。他站直身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邓布利多的身影被画框禁锢在房间里，叹息着看着年轻人漆黑的背影离开。
事实与邓布利多所说的别无二致。斯内普心里清楚卡罗兄妹绝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虽然他们还不敢主动召唤黑魔王只是为了告状，但在下个月的集会上，他们必然会将自己阻止他们对学生施咒这件事上报给黑魔王，而这很有可能会引来他对自己的质疑——毕竟不管在哪个阵营里，自己都算是背叛者。就算之前已经用‘执行黑魔王最后的命令’这个理由蒙混了过去，又有杀死邓布利多的功绩担保，黑魔王对他的信任始终都算不上十分牢固。
幸而这个月的例会才刚刚过去，黑魔王一时半会还不会召见卡罗兄妹。至少在下一次例会之前，这两个食死徒在自己的压制下不会在霍格沃茨内再对学生们用那些禁咒——至于黑魔法，他就不能管了，否则不论理由多么完美无缺也不可能打消黑魔王的怀疑。
好在其他教授都不会将学生们交到食死徒手里……他想着方方面面的事情，一边朝着自己仍旧留在地窖的房间走去——是的，尽管他接任了霍格沃茨的校长，斯内普出于某些想法，并没有将自己的卧室搬到校长办公室附带的房间里来。
高纬度地区的秋天天黑得很快，先前他去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天空还亮着，这时已经黑得看不见一丝光亮。因为本该安全的城堡变得不再安全，城堡里的学生们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等到宵禁才磨磨蹭蹭地回休息室。此刻的走廊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斯内普路过天文塔，注意到外面又簌簌地下起了雨，不由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局势影响了他的心情，斯内普总觉得夏天以后下雨的日子就格外的多。仿佛是在暗示失去了邓布利多以后，彻底失去了明亮的太阳的魔法界。
他默默地路过弗立维教授从门扉里透出暖黄烛光的办公室，脚步顿了顿，才沿着曲迂翻折的活动走廊继续往下走。
长时间的夜巡让斯内普对霍格沃茨的走廊了如指掌，正如此刻他无需照亮也能顺顺当当地穿过寂寂无光的走廊走向正确的位置。
男人深色的身影无声地隐没在黑暗之中。
……
在与邓布利多的画像进行了一番根本算不上愉快的对话之后，斯内普短时间不想再见到对方，尽管他很清楚邓布利多的顾虑是有道理的——他很难找到合理的理由解释自己庇护学生们的行为。
除非这段时间里发生一些更值得黑魔王注意的事情，不然他恐怕很难在伏地魔的问责下全身而退。
在成为霍格沃茨的校长之后，斯内普就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样忙于备课和批改作业。这意味着他有了大把的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前提是不要被卡罗兄妹发现。
这两个食死徒虽然名义上是被派来协助他管理学校，实际上还是作为黑魔王的眼线——就像之前被派到蜘蛛尾巷的彼得.佩迪鲁一样。说来可笑，伏地魔口口声声地说他相信西弗勒斯.斯内普，他的行为却从来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意思，反倒是……
斯内普收回再次跑偏的思路，轻轻闭了闭眼。
邓布利多和黑魔王并没有什么可比性。他想，即使老人对一些关键的信息语焉不详，但那并不是出于怀疑——至少，斯内普相信邓布利多并不是出于怀疑。老人大概是有些别的什么顾虑，所以才不愿意将所有的消息告知。
想着，他不由再次梳理了一遍自己目前知道的信息：
波特和黑魔王联通的大脑——伏地魔依附在波特身上的灵魂碎片——是了，邓布利多曾经说过灵魂和大脑在波特与黑魔王之间完全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