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先生若有所思地回复道，脸上的笑容微不可见地加深了。
他送走哈利，看了一眼时间。记忆总是能模糊一个人对时间的感知，尽管他和哈利只是简单地聊了几句话，观看了两段并不算太长的记忆，时间却已经过了十点，挂在墙壁上的历任校长的肖像早就各自带着睡帽轻声打起了呼噜。
邓布利多迟疑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选择逗留在霍格沃茨。
他裹上自己的斗篷，推开校长室的门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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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理清了伏地魔的人生并不意味着邓布利多就没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做了，他仍旧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出没在巫师界的各个地方——这并不全都是为了之后极有可能发生的战争做准备，当然啦，为哈利铺好路，确保他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得到一定的帮助是非常重要的。但老人同样需要向一些老朋友告别——尽管他并不能告知对方自己即将死去的消息。
极偶尔的时候，邓布利多会选择回到霍格沃茨过夜。那往往是深夜时分，他从霍格莫德的方向踏着月光而来，回到自己居住几十年的房间稍憩一晚，又避开学生们早早离开，甚至连教授都没几个知道他曾经回来的。
大约是手臂上的诅咒的关系，邓布利多一天比一天更感到身体的沉重和力不从心，好像死亡的阴影正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天夜晚，老人依然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尽管身体疲惫，但他心情确实不错，这几天的查访让他得到了关于魂器的一些线索——自然，这个时候还不能百分百打包票那些东西就是魂器，但八九不离十……拼图只差最后一点点了。
就在这时，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他疲倦地说，转过身惊讶地看着来人。
邓布利多本以为这个时间来的应当是教授中的某一位，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迎接某人的讽刺的心理准备（那大概是最坏的一个选择）。但……
“哈利，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几乎可以媲美窗外的繁星。他仍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听见校长先生的问题时却表露出毫不掩饰的兴奋：“先生——我搞到了，我搞到了斯拉格霍恩的记忆！”
邓布利多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还在想着这最后一块拼图，而现在，它如此简单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不由绽开笑容：“哈利，这是个激动人心的消息！真是太棒了！我知道你能办到！”
他快步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用自己完好的那只手接过少年手里的记忆，大步走到摆放冥想盆的柜子前。
“现在，”他把石盆搁在桌子上，将记忆倒了进去，语气有些急促，“现在，我们终于要看到了。哈利，快……”
他让少年首先进入那段记忆里，自己紧随其后。
记忆中的场面其实并没有多么出乎邓布利多的预料，当他发现从斯拉格霍恩手里得到记忆是被修改过的时候，老人就已经对此有所猜测。他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汤姆.里德尔，这个由他亲自领进魔法界的孩子，他的学生，带着那兴奋到有些狰狞的表情兴冲冲地离开。
“谢谢你，哈利，”邓布利多低声说，“我们走吧……”
等到哈利落回办公室的地上的时候，邓布利多已经坐在了书桌后，他他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
哈利坐了下来，等着邓布利多开口。
“我等这个证据已经有很久了，”邓布利多终于说，“它证实了我的推测，证明我是对的，也告诉我前面的道路还很长……”
“哈利，”他说，“我相信你了解刚才那段对话的重要性。就在你这样的年龄，汤姆·里德尔正千方百计打听怎样能让他永远不死。”
“那么你认为他成功了，先生？”哈利问，“他做成了魂器？所以他袭击我之后没有死？他在某个地方藏有一个魂器？他的一小片灵魂是安全的？”
“一小片……或更多。”邓布利多说，“你听到了伏地魔的话：他特别想从斯拉格霍恩口中知道的是如果一个巫师制造多个魂器会怎么样，如果一个巫师为了逃避死亡而不惜多次杀人，多次分裂他的灵魂，存在多个单独储藏的魂器中，会有什么后果。没有书本能给他这个知识。据我所知——我想伏地魔也知道——没有一个巫师曾把他的灵魂分裂到两片以上。”
第65章
斯内普站在校长室门口，表情有些复杂。在这些邓布利多杳无音讯的日子里，他已经习惯了在夜巡时偶尔停下脚步来注视着这座一成不变的守门雕像。这样看来，今晚与之前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斯内普知道邓布利多此刻就在门里。
大约在今天下午突然被邓布利多叩开房门是这段时间以来最令男人惊讶的事情了。
毕竟在他的设想中，邓布利多大概要等到准备让他动手的那一天才会再次出现——老人躲避他的意味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以至于斯内普只能猜想邓布利多是想要借此避免面对自己反悔的状况。
可邓布利多就这样敲响了他的房门——老人站在地窖的门外，面孔被走廊里的烛光照亮，他仿佛经过长久的沉思，眉宇间还带着点忧虑，但澄澈的蓝眼睛里仍然含着乐观的笑意。这看起来简直像是童话或者神话里才会出现的场景。而邓布利多就那样一派自然，仿佛从没向他隐瞒过自己行踪似的说：“西弗勒斯，不如和我出去走走？”
滴水石兽看起来与他往日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又好似什么都不同了。某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让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走上前念出了校长室门口的口令。
“进来。”
斯内普推开校长室的门，邓布利多已经站起了身。
“你来了？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说，他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这让斯内普意识到老人确乎要告诉他一些更重要的，甚至可能关乎到对方的布局的东西了。
相比邓布利多，斯内普的面容看上去还要更加冷肃一些。他花了差不多一整个晚上琢磨邓布利多傍晚对他所说的一字一句，试图探究老人话语里的隐藏含义。可他所知道的信息太少了，不足以让他从只言片语中猜到老人想要做什么。
他反手合上房门：“是，我来了。”
“坐下吧，西弗勒斯。”校长说，挥动着魔杖给他变出了一把椅子。到了这个时候，面对着斯内普安静地注视自己的黑眼睛，老人似乎反而有些犹豫起来。
他在校长室尚且算得上宽敞的空间里走来走去，迟疑着是否真的要将真相告诉斯内普。
斯内普看出了老人的迟疑：“既然你还没有决定是否要告诉我这些事情……”
“不，西弗勒斯，”邓布利多下意识否定道，“只是这件事情过于重要，直接关系到我们最终是否能真正杀死伏地魔——”他深吸一口气。
斯内普看着他。
“关于波特？”
“关于哈利。”邓布利多肯定了他的猜测，他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不到最后关头，不到绝对必要的时候，千万不能让哈利知道，不然他怎么有力量去做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呢？”
“他必须要做什么？”
“那是哈利和我之间的事。”邓布利多说，他停下来，回想起自己整理了一天的计划中需要告知斯内普的部分，“现在，西弗勒斯，请你听仔细了。到了某个时候——在我死后——不要反驳，不要插嘴！到了某个时候，伏地魔似乎会为他那条大蛇的生命担心。”
“为纳吉尼担心？”斯内普惊愕地重复道。在他的印象里，那条大蛇可以说是伏地魔身边除了贝拉特里克斯之外的第二大杀手，即使是对于食死徒来说也极具威慑力。
“不错。如果到了某个时候，伏地魔不再派那条大蛇去执行命令，而是让它守在身边，用魔法把它保护起来，到了那时，我想就可以告诉哈利了。”
“告诉他什么？”
邓布利多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告诉他，在伏地魔试图杀死他的那天夜里，当莉莉用自己的生命挡在他们之间时，那个杀戮咒反弹到伏地魔身上，伏地魔灵魂的一个碎片被炸飞了，附着在坍塌的房子里惟一活着的灵魂上。伏地魔的一部分活在哈利体内，使哈利有了与蛇对话的能力，并可以连接伏地魔的思想，这一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要那个没被伏地魔发现的灵魂碎片还依附在哈利身上，受到哈利的保护，伏地魔就不可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