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齐哉的到访,预示着云家已经到了站队的时候,陆珺濯熟知接下来的剧情,他犹豫着是否要向他暗示一番,但是不知道以什么身份站到他面前。
陆珺濯手里握着那颗黑色的珠子,但是他看不到珠子上细如蛛丝的黑线正缠绕着他的手指。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街头,谁都没有迈步。
过了许久,云飞昙似有所感,从沉思中抬起头,月亮正巧在此时探出云头,月光洒下,照亮了陆珺濯所站的那一片地方。
他在太学见过这个人。
他提着灯笼走了过去,待到走近时才出言询问:“你是......”
陆珺濯没想到他会过来,仓促之下,只得行礼,“云大人。小的名叫阿浊,是穆铖公子的车夫,随我家公子在太学见过大人。今夜只是路过大人府前。”
穆府正在两条街后,说路过也确实是路过,陆珺濯刚从点将台归来,走这条路最近。
云飞昙点了点头,将手中灯笼递过去,“夜深了,还是赶紧回府去吧。”
“多谢云大人的灯笼,”陆珺濯接过灯笼,露齿一笑:“前面那两条街太暗,若小的不尽快赶回府去,公子定会责罚。大人,您真是个好人。”
云飞昙笑了笑,转身走了。陆珺濯提着灯笼走在他身后,为他照亮脚下,直到他进了云府。
陆珺濯回到穆府时,已是子时末,穆府大门紧闭,他懒得叫门,直接找个僻静的地方翻墙而入。
幸亏穆铖的院子挺好找,他沿着回廊走了一圈才找到一间没有人的房间,里面摆了一些杂物,他也不在意,今夜就先凑和住着呗。
卯时三刻,君霁已经起了,八福小心翼翼地暗中瞧了一眼他的神色,见他已恢复如常,想想昨晚刚回到台城时,天子的脸色,八福的小心脏就七上八下的,居然有点想念那个假天子。
真天子太难侍候了!
君霁在台城时,早朝都是辰时初刻,他于政事上虽然能做的决定不多,但是对于朝会这事还是不敢懈怠。
今日正巧穆朔告假,齐哉趁机提到穆慎北征,尧都城防需要另选大将担任。秦江初时略有些讶异,随后见到君霁并无异议,也就没出列反对。
云飞昙本以为他会接着提垣州之事,然而议完城防之后,他就归列不再开口。
其他朝臣没有事要奏,君霁早早散了朝会。
朝事堂外,卜方被齐哉拦下,两人隐在石阶廊下交谈,云飞昙远远看到,停下脚步,他若是要去崇文阁,必然会经过两人所在的地方。
“云太史请留步,天子召云大人前去英照殿议事。”八福匆匆从朝事堂后追上来,深秋的天还跑得额角渗汗。
云飞昙看了一眼已经争吵起来的两人,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们,跟在八福身后去了英照殿。
第12章 乱世王孙12
英照殿外,侍女们跪了一地,殿内却静无人声,八福战战兢兢地悄声对云飞昙说:“云大人,天子近日心情欠佳,尤其是朝会上还提了尧都城防。”
这事云飞昙自然是知道的,君霁虽然在政事上依赖于穆朔,却一直都想把尧都军权抓在自己手里,只是穆太傳不肯放权。也因为这事,两人最近关系淡了很多。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朝会之时,君霁为何就准了齐哉的上书。
八福轻轻挥手,让跪在外面的侍女们散了,自己为云飞昙打开殿门,并留在殿内侍候。
“天子。”云飞昙朝殿中玉座上的人行了君臣之礼,静立阶下,等君霁开口。
“先生来了。坐。”君霁示意他坐下,“齐太师的奏疏先生可一观,除了尧都城防,还有垣州等事。”
八福人机灵,君霁刚开口说起,他就已经上前从君霁手上接过奏疏,捧到云飞昙案前。
“白将军目前在泉城驻防,泉城离尧都不过百里,快马数个时辰即到,而尧都城中尚有两万天子亲卫。”云飞昙捧着奏疏看了片刻,齐哉的想法是将白江调回尧都,泉城另派他人驻防。
这样的换防本也属常例,白江年底也会换到别的地方,只不过提前两个月。
云飞昙记得前几日,天子派人来崇文阁取过战经,他还特定挑了两卷,其中就有白江的成名之战。此人最擅长防御战,由他守着尧都是最好的选择。
“天子可要召见白将军?”他沉吟片刻,放下奏疏。
“正是如此,只是听闻白将军的夫人是出自齐家。”君霁点到为止,没有明说。大宣如今主弱臣强,不管是穆朔还是齐哉,都是能改变君令的人物,他想平衡局势,不得不另想他途。
他确实是生不逢时,前行道路上挡着数个世家,他能号令的仅仅是金龙台。
“尧都之中权贵多联姻,白将军本出身寒门,微末之时,从兵卒做起,齐太师对之有知遇之恩。”还有半句话云飞昙没有说出口,白江对自己的夫人极敬重。君霁要想争取到白江,恐怕有难度。
君霁正要说些什么,门外传来喧哗之声,他眉头微皱,看向八福。八福无需他开口就出门询问去了。
不一会儿,只见他去而复返,六神无主地跪倒在地,慌慌张张地说:“天子,出大事了!昨夜穆太傅遇刺,至今昏迷不醒。”
“什么?!”君霁一惊,从玉座站起,跑下玉阶,穆慎的大军没出征多久,穆朔就出了这样的事,岂有这么巧合的事?
云飞昙心里也大吃一惊,也匆忙站起来,问道:“昨晚什么时候?”
穆朔毕竟上了年纪,昨日在点将台站了半天,吹了半天秋风,回程时以身体不适为由,今日的朝会就没来。
出了这样的大事,自然什么事都得放一放,门外穆府派来报讯的人还在等君霁的示下。
八福哭丧着脸道:“昨夜大约子时末。”
“八福,备车!”君霁当机立断,转身对云飞昙说:“先生一起随行吧。”
“诺。”云飞昙应了一声,他也想去看看。
子时?算了算时辰,昨夜遇到的那个马车夫应该就是子时回到穆府吧,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穆府遇到这样的大事,穆铖都懵了,他站在穆朔的卧室外,抬眼望天,快天亮的时候下了一场雨,把什么痕迹都冲没了。
穆朔的院子很大,偏房有数间,一间向阳的主卧,旁边是个大书房,书房的窗户对着庭院,院中有颗大榕树枝繁叶茂,书房就隐在树影婆娑之间。
穆朔本来就告了假,想早些歇着,只是昨夜突然有客来访,宴席散时已是子时,仆从服侍他歇下,今日过了时辰也不见动静,才有仆从进了主卧,只是穆朔并不在主卧里。仆人们惊惶,不敢怠慢,四处寻找,才在书房中找到昏迷过去的穆太傅,他头部受了重创,刚发现时气息微弱,全靠老参吊命。
君霁与云飞昙到穆府时,在书房还闻到一股淡淡的的血腥味。
穆家倒是临危不乱,穆朔的几个儿子也不是庸才,一边请医问药,一边派人进了台城。
云飞昙在人群中寻找一番,没看到昨夜的马车夫,围在穆铖身边的都是些穆家老仆。
君霁召穆家几位公子问话,已经离开了主院,穆铖呆坐廊下,看着仆人们来来往往地忙碌着。
陆珺濯昨夜躺下没多久,就被一个奇怪的梦境惊醒,在梦中,他看到一间书房,其中有一个背对房门的老者,正在往铜盆中丢竹简,盆中火烧得正旺,看着烧了不少。
他全神贯注于手中活计,没注意到房门被人打开,来人身材高大,动作却轻巧,他轻轻溜进书房,顺手抄起书案上的镇纸用力朝那老者砸去,画面有瞬间凌乱,老者倒地之后,那人在书房中翻来找去,似乎在找什么,最后他手中拿着一卷竹简跑了。
陆珺濯惊醒后,感觉那老者的背影有些眼熟,那个刺客逃跑的路线也很眼熟。
剧情又提前了!陆珺濯用手扶额,难怪他眼熟,那个被砸晕在地的老者就是穆朔,刺客是朝着穆铖的院子而来了。
他赶紧一跃而起,推门而出,正好看到一道身影从穆铖的房顶上奔过,于是他追了上去。
两人在穆府里绕着圈子,对方好像对穆家很熟,专挑防卫薄弱的地方跑,陆珺濯差点就被他甩脱。
那人也没想到会有人发现自己的行踪,还不惊动护卫追上来,几次想下黑手灭口,都被陆珺濯化解了。前面就是穆府外墙,翻过去就出穆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