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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霁脸色虽难看,到底他骤然遭遇剧变,已经不会将心事摆在脸上,入城时还在城门前与垣熙谦虚一番,请他车驾先行,一行人直奔台城。
待到了金龙台城门前,穆铖惦记着自己祖父大丧,没有跟着进台城,再三与陆珺濯低声嘀咕半响,才离开独自回府。
金龙台近日因为穆朔的大丧,装扮换了个样子,奢靡之物都收了起来,各处挂上了素纱,在秋风吹拂下飘飘荡荡,竟有些凄清之意。
垣熙抬眸打量,看来穆朔当真亡故了,他颇有些遗憾,当年泉城割让,穆朔可是出了大力,所得好处也最大。
陆珺濯一连奔波了几天,体力精神恢复缓慢,脸色苍白了几分,默默跟在众人身后,脚步越来越虚浮。
看到前面君霁已经请垣熙入朝事堂叙话,他停下来,靠在阶下的廊柱上休息,没有跟去。
云飞昙本来也要跟着前面两个人进大殿的,回头见陆珺濯没有跟来,又见他捂着心口,一幅正在忍耐疼痛的样子,脚步一顿,转了个方向,走下石阶,走到他跟前。
“走吧,我带你去治伤,再不治,你这身修为就废了。”云飞昙定定看着他,“你的功法修练起来过于损伤经脉,非正宗道修。若是你愿意,可以跟在我身边。”
“好。”陆珺濯灿然一笑,问道:“那我可以做云大人的学生吗?大人还没有收徒吧?”
云飞昙没有回答,径自转身走下台阶,悠然而去。
云城古族的人从来不收徒,秘法都是父传子,子传孙,他能教陆珺濯的,只是最简单的道法入门罢了。他不知道怎么拒绝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人,那样充满活力的眼神灼得他冰封的心有一丝丝的温暖,云家的秘法需清心寡欲。
他把他带到了崇文馆,战经阁之后有云飞昙的起居之所,外间是书房,里间被一扇绘了江河湖泊高山的屏风遮挡,看不真切。
“坐。”云飞昙指了指书案前的蒲团,绕过屏风走进里间。
陆珺濯乖乖地在蒲团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那屏风就在他面前,那江河湖泊高山流水的画面让他看着有点眼熟。
到底是哪座山呢?
他仔细回忆,这画面像是印刻在他的脑海中,记不住却时时浮现。
“系统,这山你知不知道在哪里?”他试着问系统,从刚才进崇文馆,系统就一直在线。
【这山名为观道峰,非人间界的山峰,是修真界的名山。云家曾经有人去过修真界。】
“现在不能去吗?”
【不能。】
陆珺濯有些失望,看着屏风发呆,得道长生虽好,还是先把这段剧情走完再说,回头问问峘华网科有没有仙侠修真小说需要测试,到时候再体验御剑飞行、长生不老的乐趣。
第23章 乱世王孙23
崇文馆三层,战经阁之后,云飞昙在里间把几卷古朴的竹简一一展开,一目十行快速扫过。
医治经脉损伤的方法他早就了然于心,但是陆珺濯的状况与他以往遇到的都不同,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损伤又用旁门左道的功法压住伤痛,若不是有一股异常气息护持,不出两三年,就会经脉尽断,形同废人。
但是那气息是魔修的气息,似乎在其体内很久,像是胎内带出。云飞昙心中疑惑,已经许久不见魔修,又有哪个魔修会对王族后裔如此尽心护持?
哪怕是云氏天才此时也有些束手无策,可是人已经带来了,总不好失言,还是先帮他把魔息压制住,再传他道修的吐纳功夫,吸取天地灵性滋养经脉,以后再说。
他放下竹简,站了起来,摇了摇头,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云太史第一次主动带人治伤,结果是束手无策。
“大人准备怎么治?”陆珺濯见他终于从里间出来,十分配合地问道,并下定决心不管是吃药丸子还是输送内力,云大人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云飞昙无言地看了他一眼,坐到他对面的蒲团上,把手中的药瓶子摆到他面前,“这些丹丸,每日两粒。”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着两个瓶子,往掌心倒出两颗豆大的浅色丹药,“现在把这两颗吃了。”
他把手掌递过去,陆珺濯用手指捏起一颗,皱着眉头丢进嘴里,嚼了两下才吞下,脸色发白:“苦......”
云飞昙:“......”
他第一次见到人这么服药的,难怪这个人不肯吃药。他看了看剩下的那颗,犹豫迟疑片刻,“罢了,以后喝药汤吧。”
他收回手掌,把掌中的丹药重新放进瓶子里。
陆珺濯只觉得尴尬,只要是苦的东西,他总是习惯拒绝,哪怕到了嘴里,都要阻止一下,怕吞不下卡在喉咙更难受,所以还要嚼碎再吞,他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改不了。
“手伸出来,我帮你理顺内息。”
云飞昙不管他嘴里发苦,把药瓶放到一边,抬眸看他,眼尾微挑,眼中有一丝丝笑意闪过,快得让人看不清。
陆珺濯吃了那粒药,虽然嘴里很苦,药效却是真的好,心口处经脉刺痛感减轻了不少。他伸出双手,被云飞昙轻轻握住,一股清冷内息沿着脉门直上,与药效一起把那股魔息压制着,引导它分散在体内各处经脉。
如此运行一周天,陆珺濯的脸色好了很多,内息也顺畅起来,呼吸间心脏不会再刺痛。
云飞昙收功,两人的双手轻轻分开,他脸色有些发白,那股魔息不依不挠地阻着他的内息,两股气息僵持不下,他耗了六七成的内息才把它压制住,不让它上行到头部。
“感觉怎么样?”他缓了一下,直到内息平稳才问道。
“多谢大人,我好多了。”陆珺濯睁开双眼,纯黑的眼眸里满是感激,虽然这样的内伤会自动恢复,能减轻疼痛也是好的,应该好好道谢。他若是知道这样做会损耗云飞昙的内息,一定会拒绝。
“每日午后到此处,我替你压制体内魔息。”
陆珺濯点头:“大人真是个好人,我该怎么报答?”
他四处看了看,这间房子到处都是竹简,半点生活用品都没有,也没见到云太史有仆从侍侯,去哪里都是独来独往,突然有了主意,“不如我跟公子说,让他把我的卖身契送来?”
云飞昙一怔,想不到他会这么说,“不必。”
拒绝是意料之中的,陆珺濯笑了笑,没再坚持,打定主意再去忽悠穆铖。
两人一时不再说话,气氛沉闷,幸好门外传来脚步声,来人敲了敲门,“大人,天子与垣侯去了永寿宫,请大人一起用晚膳。”
战经阁的小吏恭敬的声音传来,原来时辰已经这么晚了,两人都没注意天色渐暗,秋日昼短夜长,酉时刚到,天就要黑了。
“既然大人有事,我就先回穆府吧。”陆珺濯站起来,伸手扶起云飞昙,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这么疗伤真的对他没影响吗?
“明日申时,不要忘了。”云飞昙借力站起,理了理身上衣裳,推开房门。
“一定不会忘。”陆珺濯认真地说,难得有人这么关心自己,怎么会忘呢?
他站在崇文馆三楼,看云飞昙跟在八福身后进了台城,直到看不见。
穆府离台城不远,陆珺濯慢慢踱步,走着回去,走过了台城门前的大道,尧都热闹的夜市就在眼前。
路边店家檐下的灯笼已经被点亮,不少店铺生意不错,客人挺多。大约是因为南门外的垣州军兵临城下,百姓们交头接耳,场面虽热闹,却有些人心惶惶,总在担心他们打进来。
“安稳多少年了,老夫看着不会打,垣侯不是已经与天子言和,进台城去了吗?”一名老者在食馆里靠窗的位置,抿了一口酒,神情淡然。
“老爷子,话不是这么说,我当时就在城门,碰巧看见,那垣州兵当真是来势汹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行,我得先回去收拾收拾。”一个中年男子反驳,他说完,快速吃完陶碗中的豆饭,放下几枚铜钱就走。
其余人互相看一眼,也像那中年男子一般,匆匆吃完饭,也走了,只剩下那老者摇了摇头,依旧慢条斯理地用膳。
陆珺濯身上没铜钱,肚子又饿,路过那食馆,不由得脚步放慢,朝那老者桌上看去,那上边摆着数道菜品,有肉有青菜,想到自己自从穿书之后除了假扮君霁那几天吃过饭,之后再也没吃过像样的东西,神情微妙,脚步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