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魏丞,显然不在普通男生之列。
他低头看她半响,眼晴被她垂在肩头的黑亮长发晃了晃,最后落在她怀里抱着的半透明塑料袋上。里面花花绿绿的一片,都是女生爱吃的零食和饮料。
“高二一班,谢蓁?”
他扫过她校服上端端正正挂着的胸牌,照着上面的字念出来。
谢蓁心里一紧,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干脆僵硬着不说话。
魏丞挑眉:“好学生啊?嗯?”
他今天接到那边来的电话,心情本就不爽,刚才又听到外面两人的对话,其中有些字眼更是触痛了他本就紧绷的神经,这会儿浑身的暴戾和狂躁又开始翻涌,表现在外,反而是越发漠然的冷淡。
谢蓁站得笔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来到这里,最先学会的一句话,是有事情找老师。可现在她被这群人堵在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唯一知道的一个名字,就是魏丞。
其余人,连校服都没穿,更别说胸牌,她连事后找老师告状都做不到。
她沉默着,站在秋日的阳光里。宽大的校服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勉强露出里面一小截白色衬衣的领子,然而露在外面的脖子却修长纤细,逆着光,还能看见上面的细小绒毛。那么脆弱娇贵,仿佛一拧就断。
魏丞眼睛一眯,意味不明地哼一声,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心不在焉地把玩着。
火石碰撞的声响中,谢蓁不安地站在原地,像个等待受罚的小学生。
“袋子里是什么?拿来我看看?”
谢蓁咬唇,猛然抬头。
他眼尾染上几分笑意,慢慢重复:“没听见?告白这样的大喜事,不和人分享分享?”
这,怎么这么说……
谢蓁差点跳脚。像是幽会被人抓包,整个人臊得不行。
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司马王朝了,在这里,校园恋爱虽然是被禁止的,但还是有很多同学顶风作案,沉浸其中。就是老师班主任知道了,顶多也就请家长,不会身败名裂。
而她不过是来和人说几句话,什么都没做,她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想通了这点,她鼓起勇气,轻声说:“魏丞,你……你这样做不对。”
公然抢劫,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犯法的。
“哟,”魏丞意外,顿了下,“好学生,知道我啊?”
谢蓁迟疑片刻,点了点头。一中的校霸魏丞,谁人不知?
少女的眸子干净纯真,带着不知所措的恐慌,夹杂着一点不安。
魏丞笑意更深,明知不是,还故意问:“那你是不是,暗恋我啊?”
这怎么可能?!
谢蓁猛地睁眼,不可置信地瞪向对方,倒在他眼里看见一丝得逞的戏谑。
“……”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一点都不尊重女子。张口闭口,全是孟浪之语。
谢氏的大小姐也是有脾气的,不过是被这里陌生的环境压制,平时不敢过于放肆。在这里,她自知没有放肆的资本。
可这个人实在太可恶了!
“都给你!行了吧?”
她气很了,把手上的东西往对方身上一砸,自己转过身,慌慌张张,不顾礼仪地跑了。
“哟,性子还挺刚!”
魏丞笑了,伸手揉揉自己隐隐发痛的胸口。零食里还混着几瓶牛奶,虽不重,尖角砸在皮肤上,也是有感觉的。
“丞哥,你干嘛欺负人家校花啊?”吴海潮蹲下身,心疼地捡起散落一地的零食,看了看包装,全是英文,他一个学渣,看都看不懂。
“这你都看不出来?丞哥喜欢人家啊!”张平脑子直,冲锋陷阵的事,向他都是他最拿手,“是吧?丞哥?校花这么好看,换谁谁不喜欢?”
“喜欢你妈。”魏丞勾唇轻笑,歪着身子靠在墙上,随手点了支烟,长长地吸了一口。
校花啊,高贵着呢。一看就不好追。
杨萧捂着肚子,笑出鸭子叫:“算了吧,丞哥和校花?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魏丞:“滚。”
第3章
下午的最后一节是班会课,整个年级都行动起来,在班长的指挥下搬动桌椅。
每一轮月考成绩下来,班里的座位就要变动一次,这都成了一中约定俗成的规矩。社会上,人有三六九等,学校里,同学之间也有。
谢蓁没能参与搬桌运动,她被叫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早上和赵芝兰谈过后,李红玲也大概了解了自己学生的近况。家庭变故,父母离异,有时候确实会在学生心理上造成难以磨灭的影响,有的甚至做出危害社会的举动。相比之下,谢蓁故意把成绩考差,借此报复自己的父母,似乎也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李红玲早就自己给谢蓁找好了理由,把人叫到办公室后,也没多说什么,更没提谢蓁家里的变故,只是东扯西拉,天南海北地谈了一通,顺便替她展望展望了未来,分析了一下全国各所大学的优劣利弊。
谢蓁身体里是个一千五百年前的古代灵魂,哪里听得懂这些,只能尽力绷紧神经,努力理解,并且发挥自己优秀的记忆能力,把关键词记下,待回家后再一一查证。
等她好不容易熬完,从办公室里出来,整个教学楼已经人走楼空。同学们搬完桌子,都各自回家了。
她回到教室,见其他桌子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只有她自己的,孤零零横在讲台上,装了满满一桌子课本习题。
教室的角落里正好还空着一个位置,那是给她留的。
一班的班长许松是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最后一个走,这会儿还在埋头收拾书包。看见谢蓁进来,忙直起身跟她打招呼,神色间有些讪讪:“那个,谢蓁同学……我们看你总不来,也不敢乱动你的东西……要不,我现在帮你把桌子搬过来吧?”
其实,当时的情况到不完全是这样。
毕竟是校花,多少男生赶着献殷勤还来不及呢。见谢蓁久不来,许多人便小声提议,既然正主不在,要不要发挥一下同学爱,帮校花搬一下桌子?男生们力气大,一张桌子而已,实在是不足挂齿。
谁知这时候,谢蓁的同桌展雪瑶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哟,人家校花的东西你们也敢乱动?喜欢人家就去告白呀,背着献殷勤算怎么回事儿?她看得见吗?”
这话一出,谁还敢乱动?要是真搬了桌子,不就坐实了暗恋校花的名声了么?都是尖子生,大家都要脸。
展雪瑶见状冷哼一声,收拾好笔袋,书包链子一拉,一脸高傲地出了教室。
谢蓁不知道内情,还以为原主的人缘太差,在班上这么不受待见。虽然班长提出要帮忙,也不好就真的厚着脸皮答应下来,反倒为难人家,忙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我自己可以的。”
“哦,是吗?那你自己小心啊,走的时候记得关灯关门。”许松稍有失望,但被婉拒,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便不再纠结,打了招呼率先离开。
谢蓁愣愣地看着桌子,没的犯了愁。
出生于世家巨族,谢蓁从小,除自幼乳母外,另有四个教养嬷嬷,除两个贴身掌管梳洗、钗环的丫鬟,另有五六个扫洒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鬟,十几个人围着她转,她拿过最重的东西,也不过是书籍茶杯而已,哪儿搬过什么桌子?
就是她的几个阿兄,身边也跟着十几个奴仆使唤。真要让他们去搬桌子,除非身边的人全都死光了,也不可能。
每到这时,谢蓁就十分难受。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要被送到这么一个鬼地方来,身份地位一落千丈不说,连此后的丫鬟奴仆都没有了。若说是地狱,大概也就这般模样了吧?
叹了口气,还是得像现实屈服。谢氏的女儿,怎么能被这点小事打倒?被阿翁知道了,是要吃板子的。
谢蓁挽起袖子,走上讲台。
无奈,那课桌就像一座扎根地底的大山,无论她怎样使劲儿,也撼动不了分毫。更不要说,讲台还要高出地面寸许,光是这道坎儿,就过不去。
那就只好学学愚公,先把书搬走,一点一点来。
谢蓁深吸一口气,打量一眼桌面堆起老高的课本,打算先解决掉它们。
正在这时,门边响起一道极淡的轻笑,“嗤!你是哪家的大小姐吗?连书都搬不动,这么娇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