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间黑了脸,在即将要碰到林彩月的时候,他顺力朝旁边一歪,倒在了地上。
脚踝处立马传来刺痛。
空气中瞬间静默了几秒钟。
阿福率先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坏了事,看着裴绪并不十分好看的脸色,她有些心虚的想要扶起他。
可还没走到,林彩月也准备扶起裴绪,裴绪右手臂轻轻挡开,清隽的脸上是冷漠的疏离。
林彩月一愣,有些紧张道:“那裴绪,我,我把艾叶粑粑给你放在这儿,需要我叫人来帮你吗?”
裴绪摇摇头,凉凉的看了一眼阿福。
阿福顿时一个激灵,上前将他搀扶起来,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
林彩月看着裴绪被扶起来,正要问他扭到脚没有,却见裴绪一瘸一拐的朝里屋的方向走去,一点没有想管她的样子。
林彩月顿时有些伤心。
阿福站在中间两相为难。
一边是裴绪黑沉的脸,一边是小姑娘委屈巴巴就要哭出来的模样,这到底哄谁的好?
片刻后,她看了看进了里屋在没有出来的裴绪,心里下了决心。
她不好意思的冲林彩月笑了笑,然后也跟着进去了。
裴绪坐在躺椅上,面容淡淡,周身散发的寒气更是让阿福心里“咯噔”一声。
走到裴绪身边,阿福心虚的搬了一张小杌凳过来坐下,也不敢说话,只是陪着他。
看着阿福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裴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可真是出息啊,把他推给别人,她到底知不知道若是今天他真的摔在了林彩月的身上,以后可就说不清楚了!
她就那么想吃那什么艾叶粑粑?
裴绪黑着脸,稍稍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脚踝,发现没什么大碍以后,也不要阿福搀扶,一瘸一拐的走到屋子里的书架旁,抽出一本书来。
将书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一句话,道:“念出来。”
阿福瞟了一眼,不想念,可是余光瞟见裴绪冷冰冰的侧脸,阿福只好轻轻念出声:“男女,男女……男女授受不亲!”
裴绪睨她一眼,手指在纸上敲了几下,面无表情:“抄五十遍。”
“???”
阿福差点被自己咽的唾沫呛死,听清楚裴绪说的多少遍以后,阿福瞬间不乐意了。
凭什么呀,凭什么她要抄五十遍?!
“咳咳……”眨了眨眼睛,阿福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二十遍行不?”
裴绪没说话,只用那双黑眸睨着她,好像在说“你再说就再加”。
看懂裴绪的意思以后,阿福眼底兴奋的光瞬间灭了,蔫巴巴的提着笔开始抄。
阿福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过。
她觉得她写了好久了,看着纸上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字,心想着肯定够了吧,满怀着希望数了数,结果才写了一半多。
天色渐渐暗下来,院子的光线也看的不是很清楚了,裴绪从里屋里点了一盏灯放在庭院的桌子前,面无表情的模样让阿福清晰的知道今天这字要是写不完就不能睡觉了。
她耷拉着脸,整个人写的蔫蔫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明明委屈的不得了,却又一句话也不敢说。
也不知道写了好久,阿福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睁大被瞌睡攻陷的眸子,拿着纸去给裴绪检查。
见裴绪很认真的再看,阿福嘴巴动了动,很是不服气:“为什么要我抄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戏码说书楼的谢老头讲的可是绘声绘色,你怎么不罚他!”
写的手好痛……
裴绪装作没听见她的话,努力的想要从纸上辨认出每个字完整的字迹来,看了片刻,裴绪终于放弃了。
算了算了,别为难她,也别为难自己了。
将鬼画符一般的纸搁到一边,裴绪抬眸,看见阿福委屈巴巴的模样,红润的嘴巴翘起来,在屋内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莹润。
他轻咳了一声,立马转移视线,可就是这样,他如玉的耳尖也稍稍红了些许。
起身出门,没过一会儿就从厨房里端来那盘阿福肖想了整个下午的艾叶粑粑。
就为了这个粘不拉几的吃食,她竟然想着把他推出去来换!
裴绪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再想,不然他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本来阿福正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委屈的缩在一边,闭着眼睛骂裴绪是个没良心的小崽子,结果就闻见一阵香味。
这香味勾起了阿福肚子里的馋虫,让她很没有骨气的咽了咽口水,睁开眼。
艾叶粑粑就放在她面前的小几上。
第9章
翌日清晨。
天才蒙蒙亮,门外就传来大力的敲门声。
裴秀才边敲门边喊:“开门,裴绪快来给你老子开门!”
醉醺醺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院子里,又传进里屋。
裴绪睡眠浅,几乎是敲门声一响起他就醒了。
敲门声一声比一声大,裴绪眼神阴鸷的从床上起来,披着外衣去给裴秀才开门。
走到院子里,还能听见裴秀才醉醺醺大骂的声音:“你个小兔崽子翅膀长硬了是不是?你不要以为你考中了你就可以……”
门从里面被大力拉开。
裴绪冷着脸看着面前酒气冲天的裴秀才。
没了裴娘子在身边耳提面命,多年的酗酒让裴秀才原本清秀的面容变得有些乱糟糟的,挺拔的身形也变得微微有些佝偻,看起来多了几分猥琐。
对上裴绪漆墨般的黑眸,裴秀才嘿嘿笑了两声,打了一个饱嗝。
伸手在裴绪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嗯,你小子不错,有你老爹当年的风范,你也算是给老子长脸了,以后我出门看谁还瞧不起我!”
许是因为裴绪中了廪生,裴秀才难得没有坏脸色,笑呵呵的进门,围着院子里裴绪经常用的那张书桌走了一圈。
道:“嗯,这张桌子看起来也挺旧的了,也是时候换一张了。”
说完,看向裴绪,眼睛里闪过贪婪的精光,摆着长辈的架子:“我记得你娘生前不是给你留了钱财?正巧我前几日在怀远书坊看见一张不错的书桌,你把钱给我我给你买。”
裴绪脸色微微一沉,没理他。
“听见我说的话了,快去拿。”
裴世安有些着急,他觊觎裴娘子留给裴绪的钱觊觎了好多年,偏偏在裴娘子要死的时候她都死活不肯告诉他,裴娘子死了四年,裴世安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就堵了四年。
再怎么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裴娘子当真是什么都不给他,全留给了当时还只有七岁的裴绪!
还叮嘱裴绪不准告诉他!
偏偏裴绪也是,也就真的跟防贼一样防着,他观察了这么多年,愣是没发现裴绪在哪儿拿的钱!
“裴绪,老子跟你说话呢,你是哑巴还是聋子?”
想起裴绪防他防了这么多年,裴秀才心里那股一直憋着的气就又上来了。
他几步走过去,抬手就要往裴绪身上招呼,只是这一次,裴绪再也不是小时候无力反抗的裴绪了。
他一把抓住裴世安挥过来的手,身形渐渐拔高的少年力量也在增加。
裴世安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也是这个时候,裴世安才发现一直以来任打任骂的裴绪,好像真的长大了。
“你,你……你个孽子!你就这么对你爹?你读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裴世安涨红了脸,挣脱了几下才挣脱开。
他揉着被裴绪捏痛的手腕,眼神恶狠狠的:“你不要忘了,要是没有我你能考上廪生?!哼!”
说完,裴秀才甩了甩袖子,直接出门了。
裴绪站在原地,回想起刚才裴秀才说的那句话,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
当初裴秀才给他启蒙,也是没过多久就不耐烦了,后面还是裴娘子去找了西街的李秀才,他这才没有落下课业。裴世安当着他的脸说出这话来,脸就不觉得疼么。
……
裴秀才气的甩袖出门,走在西街的街上。
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街上很多商铺都陆陆续续的开了门,有些人看见裴秀才,心里虽然对他不是很满,但还是真心的恭喜。
“听说你家裴绪上了榜,可真是不得了,那孩子一考就是一个廪生,虽然性子有些内敛,但却是一个好苗子,将来啊说不定咱们星河镇还能出个状元呢!裴秀才,日后你可要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