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起自己在电视上露过脸,并且上过“孟氏一掷千金为娇妻办综艺”的热搜,她又怕患者家属认出她,反而给孟景忱添麻烦。
程西惟想来想去,次日决定叫上艾草一起过去。
到了病房,她们却发现病房被不少记者围堵,一对中年夫妻正声嘶力竭地向记者们控诉些什么。
其中的女人一边哭诉,一边不时地捶着心口,仿佛要用这种方式,将心中的悲伤抒发出来。
旁边的男人是小孩的父亲,比妻子冷静些,但也两眼通红,满脸悲愤地抱着妻子。
艾草及时拉住了要走过去的程西惟:“当心点,记者都有春秋笔法,等人散了再过去,别惹事。”
程西惟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躲到外面。
外面的花园里,有病人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在散步。两人找了个僻静的树荫,艾草问她:“狗男人没事吧?”
程西惟摇了摇头:“说不上没事,但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了,他能扛过去的。”
艾草啧啧啧地说道:“狗男人要是知道你来帮他打听情况,得感动死吧。”
程西惟苦中作乐地接下她这个包袱,干脆又顺着说下去:“可不得感动死他!”
两人又聊了几句,过了许久,艾草去探了探情况,记者已经走了,她招呼程西惟一起去病房。
患儿父母拒绝与孟氏木业的人沟通,但并不拒绝与社会好心人士沟通,尤其是,他们在网上开了一个水滴筹,前前后后已经收到好心人士共计四十几万善款。
程西惟之前在电视上露过脸,不方便进去,于是等在外面听里头“社会好心人士”艾草跟这家人聊天。
艾草做编剧经常外出采风,尤其擅长跟各行各业的人唠嗑,不一会儿,程西惟便听艾草跟这家人聊开了。
艾草问这对夫妻:“你们怎么不让孟氏木业的人再检测检测?”
妻子道:“他们能是什么好东西,让他们一检测,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就是!”丈夫附和,“到时候检测完说跟他们没关系,我们只是小老百姓,到时候找谁负责去?”
艾草嗨了一声:“不至于吧,这孟氏木业不还帮你们承担医药费了吗?”
说到这里,丈夫就义愤填膺起来:“那也就是承担了一部分!他们上市公司那么有钱,帮帮我们怎么了?!就算承担了所有的医药费,对他们来说也就是一点小钱而已!”
妻子闻言,又开始掉眼泪:“是啊,我们凑了这么多年才凑到钱装修房子,现在遇到这种事,让我们怎么过?”
程西惟在外面听得一阵恶寒。
原来孟氏木业在检测结果出来之前做出的所谓人道主义帮助,在这对夫妻居然换不来感谢和配合,他们居然觉得是应该的。因为他们太弱,所以孟氏木业这样的上市公司理应帮他们。
里头艾草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夫妻俩的情绪又缓和下来。
艾草又聊了几句,最后说:“哎,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家的家具也都买了全套的孟氏木业,想想还怪渗人的。”
妻子与艾草侃了这么一会儿后,便对她产生了一种自己人的想法,连忙说道:“小姑娘,你可得小心了!这不现在有人组织了退货委员会,你赶紧去加入,维护自己的权益。”
外面的程西惟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得要死。
人的本质果然是复读机,只要按下复读键,大家就会一窝蜂地说同一句话做同一件事。
艾草嗨了一声,继续跟夫妻俩侃:“我一个单身小姑娘参加这种组织,万一被他们孟氏木业报复了可怎么办。不然我还是先找机构测测这甲醛含量吧,对了,你们找的哪个机构,我也去问问。”
妻子嘴快道:“就是淘宝上有卖试纸……”
却被丈夫迅速拦住:“你随便找个机构都行。”
艾草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想法,又是一番瞎侃之后,留下了一千块善款,从病房退了出来。
等在外面的程西惟拽上她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气得要死:“居然用淘宝上买的试纸来测甲醛含量,还作为控诉孟氏木业的证据??然后这群网友也跟风开始骂,居然没有人问问这淘宝上的试纸行不行??”
艾草淡定地关了手机录音,提醒她:“可人家po到网上的可是一份挺正规的检测报告,而且刚刚你也听到了,那个妻子说漏了嘴,可丈夫脑子清醒着呢。我估计他们也知道自己理亏,所以才一直不同意孟氏木业派人介入调查,而选择利用舆论。”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更关键的是,凭我跟这对夫妻聊天的感观,这对夫妻文化素养也不高,脑子也不太聪明,光凭他们两个就能让事情发酵成现在这样?”
程西惟也不说话,半晌,她对艾草说:“你把录音发给我,我跟孟景忱聊聊,看他怎么处理。术业有专攻,后续的公关还是留给他安排人处理吧。”
艾草想想她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于是把录音发给了她。
从医院离开后,程西惟便跟艾草分开,独自去了孟氏集团大楼。
到了楼下门禁处,程西惟跟前台小姑娘报上了姓名,不一会儿,孟氏集团的专属电梯便开了门,总助小王快步从电梯里出来。
“孟太太。”王助理跟她稍稍弯了个腰,随后便引着她往电梯走。
“孟总这会儿还在开会。”电梯上升的过程中,王助理说了一句。
程西惟点点头,过了一会儿,王助理便将她带进了孟景忱的办公室。
她已经好几年没来过这里,进门之后不由地四处打量了一番,竟觉得每一处都无比熟悉,孟景忱这人这么多年居然连窗口盆栽的位置都没换过。
不知等了多久,办公室门从外面推开,一行人低声而快速地交谈着从外面进来。
程西惟扭头看去,只见孟景忱身后跟着他的几个助理,似乎还在讨论刚刚的会议内容。
她往边上让了让,几个助理齐齐跟她打招呼:“孟太太。”
程西惟脸一红,摆摆手道:“你们忙自己的。”
孟景忱这会儿已经站到了办公桌后,他身上穿着黑色西装,里面是白色衬衣,一脸肃容。
他跟几个助理交代完事情后,便让他们出去。
程西惟这时候上前,她已经挺长时间没见过他,这会儿仔细一看,莫名觉得他脸颊比之前瘦削许多。
程西惟一阵心疼:“你瘦了。”
孟景忱张开双臂,程西惟便来到他跟前,乖乖地靠进他怀里。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程西惟说:“你办公室倒是一点没变。”
孟景忱低声道:“变了怕你觉得陌生。”
程西惟:……
这狗男人,这么艰难的时刻居然还有心情说这些!
她想了想,打开手机音频道:“我这里有个东西,你先听一听,至于怎么处理,你跟你的团队看着办。”
第六十五章
听完了录音,孟景忱脸上带上了点笑容,他问程西惟:“这算是送给我的礼物?”
程西惟一愣,看到他脸上的笑便知道他已经有了想法。她不由地心情一松,接口说道:“你说是就是。”顿了顿,她又问孟景忱,“你打算怎么办?”
孟景忱却跟她卖了个关子:“等孟氏这边实施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程西惟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多问。
过了会儿,内线电话又接进来,程西惟站在一旁,听着孟景忱跟电话那头聊着什么“停止举牌”“增持”“股东会议”之类的话,她便猜到是集团股市动荡的问题。
程西惟大概也能想到,相比孟氏木业的甲醛丑闻,孟氏集团在股市的动荡才是孟景忱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
她见孟景忱一个电话接起之后,又接二连三地来了不少电话,便也不在这里打扰他,跟他打了个手势便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孟氏木业便发布了一份新的声明,孟氏方将这几天与患儿家属沟通的情况一五一十地阐述了一遍,最后在文中提出了几个疑问:
一,在孟氏要求公证处介入的情况下,患儿家属为什么始终拒绝家具的重新检测,以及责任的核定?
二,患儿家属发到网上的甲醛鉴定书究竟来自哪个机构,该机构又为何至今没有发布声明?
三,网络平台的募捐善款以及孟氏木业承担的医疗费总额,早已远远超过治疗患儿所需的费用,那么多余的钱款又去向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