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西惟看向他,笑容热烈,声音带着些许揶揄:“孟景忱,你还学会用排比了。说,最近是不是偷偷看琼瑶小说了?”
孟景忱想回给她一个笑,努力抬了抬嘴角,却发现怎么都抬不起来。
第三十六章
两人各怀心思地进了屋,外婆在客厅里等他们,这会儿正开了电视,在看春晚重播。
整个客厅回荡着春晚的欢声笑语。
孟景忱进去之后,就跟外婆打了个招呼。
外婆笑着跟他招手:“景忱啊,快过来陪外婆坐会儿。刚刚在楼下看到你车子,还以为你上来了呢。早知道我在楼下时就喊你一声了。”
孟景忱下意识地看了程西惟一眼,勉强地弯了弯嘴角,在外婆身边坐下。
外婆又去招呼程西惟。
程西惟不想破坏外婆的好心情,只好若无其事地在外婆另一侧坐了下来。门口的玻璃鱼缸上,映出三人身影,看着倒也像和和乐乐的一家人。
外婆不时跟孟景忱聊几句,主旨大约可以概括为“你要多过来坐坐”“我很看好你跟西西的”……
孟景忱脸上笑,心里苦。
他听着外婆的话,不时又朝程西惟身上瞄一眼,发现她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景忱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个歉道得太过自我,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程西惟的感受,只在乎他自己的情感抒发。
外婆这时候笑呵呵地起身:“哎呀我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先回房了,你们再坐会儿。”
说完,她便趿着拖鞋,腿脚利索地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程西惟等外婆回屋之后,才扭脸朝孟景忱弯了弯嘴角:“我也困了,你呢?还要再坐会儿吗?”
这明显的逐客令,孟景忱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他点了点头,抿抿唇说:“我也该回去了。”
程西惟起身送他,两人到了玄关,相顾无言。
打开门,孟景忱终于忍不住,又回身看向程西惟:“西西,我又说错话了对不对?”
程西惟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愣。随即她轻笑开来:“景忱,我们顺其自然好吗,不要向我道歉,我会有道德压力的。”
孟景忱莫名觉得嘴唇干涩,他舔了舔唇,这才说:“好,我明白了。”
站在门口目送孟景忱进了电梯之后,程西惟才关上门回身,想了想,又站到阳台,倚着窗口往下看。
过了一会儿,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便从楼里走出,一路走向了停在外面的那辆大G。
车灯亮起,程西惟正准备回房,却见驾驶座车窗降下,孟景忱探出半个身子,朝窗户这边挥了挥手。
程西惟默了默,也跟他挥了挥手,这才转身往房间走去。
对面外婆的房间门打开了一条小缝,见程西惟面无表情地走来,外婆从门缝里露出半张脸,小心翼翼地问了她一句:“跟景忱聊得不愉快啊?”
程西惟摇摇头:“没有,挺好的,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她顿了顿,又道,“外婆,你就别替我担心了,这些事,我自己会把握的。”
外婆叹了口气,干脆打开门出来。走廊的灯光照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也照亮她眼底的慈祥。
她摸了摸程西惟的脑袋:“我以为跟景忱在一起能让你开心,”她抿了抿唇,又说,“如果你不开心,以后外婆再也不会撮合你们了。”
夜半时分情绪总是容易泛滥,程西惟闻言,眼眶一热,倾身抱住外婆略显瘦小的身体。
“外婆,我也害怕你因为我的事失望难过。”
外婆拍着她的后背,笑了起来:“哎哟我的傻囡囡,只要你开心,外婆就开心呀。只要你能开心,不管你单身也好,跟景忱复合也好,或者跟其他人在一起都好……只要你开心。”
程西惟满心动容,跟外婆又聊了几句,她才回到自己房间。洗漱完毕,程西惟躺在床上却失了眠。
原来她真的完美地符合天蝎座的“记仇”属性,不仅对程以良那边,就连对孟景忱也不例外。
她可以跟孟景忱“顺其自然”,却不能从他嘴里听到任何“过去”,尤其是他的道歉,更是让她浑身压抑。因为,她只是把那段痛苦藏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并没有治愈它。
那段让她迅速成长成熟的痛苦,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镌骨铭心的一刀,她感谢能从这道伤痕中重新站起来的自己,却不感谢这道伤痕。
所以,她怎么也没办法对孟景忱的道歉云淡风轻地说出“没关系”三个字。
程西惟想起何羡之前跟她说过“你自己想好还要不要踏进同一个漩涡”。(对应第十八章 )
她想,她可以跟孟景忱顺其自然,但如果发现迎接她的又是一个漩涡,那她一定会卷起裤腿转身就跑。
这边程西惟辗转到凌晨四点才睡着,另一边孟景忱更是一晚没睡。
所幸有一星期的春节假期,次日早上孟景忱难得放纵自己在床上补眠,快到中午时,却被电话铃声吵醒。
是个陌生号码。
孟景忱对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拧了拧眉,接通之后,一道温柔的女声隔着听筒传来。
“景忱,是我,苏敏。”她不疾不徐地开口,“是朵朵姐把你号码给我的。”
苏敏……
孟景忱掐掐眉心,从床上坐起。
孟朵的自作主张让他有些烦躁。
孟景忱靠在床头,不给苏敏切入话题的机会,径自说下去:“苏敏,我不知道孟朵跟你说了什么,但我对你的印象就只是高中同班同学。所以很抱歉。”
他说完顿住。
电话那头也传来一瞬间的凝滞,不过下一秒,苏敏轻快的笑声就再次传了过来。
“景忱,你可能误会什么了。”她说,“朵朵姐的确有那方面意思,当然我高中那会儿也确实喜欢过你。不过那都过去多少年了,谁还能把小时候的事当真呢?”
一番话说得轻巧又真诚,仿佛真的只是孟景忱多想了而已。
孟景忱默了默,沉声道:“为我刚才的没风度向你道歉。”
苏敏轻笑起来,知性又温柔:“我接受你的道歉。”她说完,顿了顿,玩笑道,“那接下来我可以说明我这通电话的来意了吗?”
“你说。”孟景忱下床,白色棉质T恤下是清晰的肌肉轮廓。他下面穿了一条米色休闲裤,趿上拖鞋之后,他便往楼下走去。
手机里接着传来苏敏的声音:“是这样的景忱,前两天高中班长联系我,说我们班自从毕业之后就没怎么聚过,所以想趁这次春节,办一个同学会。正好我有你的号码,就来问问你。你……不会生气,觉得我打扰你吧?”
最后一句话她问得小心翼翼。
孟景忱一时倒是反省起自己刚刚是不是对她太凶,给她留下了什么阴影。
“没事,你把时间地点发我手机上,我到时候过去。”他说。
苏敏的声线一下子轻松起来:“太好了景忱,我还怕你多想,不愿意过来呢!对了,你的手机号就是你微信吧?我加你,然后微信上发你地址,可以吗?”
孟景忱不以为意:“可以。”
苏敏又跟他道了声谢,然后便挂断了电话,礼貌又不逾矩。
孟景忱不在意地把手机扔到一边,打开冰箱找吃的。这两天保姆回去过年了,回老家前,保姆倒是在冰箱里给他备了点菜。
不过很可惜,孟景忱负手望着冰箱里的菜,完全没有头绪。
他重新把冰箱门关上,突然想起了以前跟程西惟在一起的日子。
程西惟当初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女生,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两人刚住到一起时,经常因为吃饭问题弄得焦头烂额。
后来程西惟倒是学了一手好菜,只不过那时候他已经很少在家里吃饭了。
程西惟把爱和时间献给了他和灶边炉台,而他把时间献给了他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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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同学会最终定在正月初六,纪修也接到了班长的通知,当天跟孟景忱一起过去。
一伙人先是在酒店吃饭,当初的同学少年,如今都已经踏上了各自的轨道。
班长是个炒气氛的好手,虽然在场大部分人从毕业之后就没见过,但包厢内还是因为班长而热闹起来。
晚饭过后,班长提出请大家去他新开的酒吧坐坐。
在场一些早已结婚成家的都婉拒了,最后连带孟景忱和纪修在内,只剩下不到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