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画展是公益性质,拍卖所得的金额都将作为善款捐给希望工程,因此虽然是大年初一,但画展上人气还是很旺。
程西惟逛了一圈,买下两幅画,不是什么名家作品,所以价格不高,一共三十几万。
正跟工作人员交代这两幅画送到哪里,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中年女声:“西西,是你吗?”
程西惟回头一看,只见向未晞陪同他妈妈傅玉珠站在那里,说话的正是傅玉珠。
当年许黎去世,程西惟一度成为没有妈妈的小孩,是傅玉珠分给她母爱,才没让她的世界彻底灰暗。
程西惟连忙上前打招呼:“阿姨,你回国了?”
傅玉珠是知名大提琴演奏家,从年中开始就在做世界巡演。之前程西惟看她朋友圈都是巡演的进程,还以为她过年赶不回来。
傅玉珠浑身上下散发着知性气质,她点点头对程西惟说:“你也在看画?”
程西惟指指旁边已经打包好的两幅画,笑道:“刚刚买了两幅。”
傅玉珠看了一眼旁边莫名沉默的儿子向未晞,道:“难得这么巧,不如我们一起喝杯茶?”
程西惟笑着同意了,顺便也看了向未晞一眼。
真是奇怪,她总觉得向未晞从见到她的那一刻,眼神就怪怪的。
事实上,向未晞的确怪怪的,从偶遇程西惟的那一刻起,他就莫名有种无法面对她的感觉。
男人的下半身虽然不受大脑控制,可一旦大脑夺回主导权,那些难堪便也一下子涌上心头。
随之而来的,就是他对程西惟那丝诡异的愧疚感。
三人进了茶楼,今天初一,茶楼只有零星几个员工在值班。
他们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不一会儿,就有一个清秀的小姑娘上来沏茶。
傅玉珠目光在对面的程西惟脸上转了一圈,又瞥瞥一旁的向未晞。
她一直知道自己儿子对程西惟的心思,只是当年程西惟突然结婚,一下子把所有的机会都堵死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又恢复了单身。
傅玉珠为人开明,对程西惟又一直印象不错,所以就有心为自己儿子创造点机会。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向不冷场的儿子今天却突然变成了哑巴。傅玉珠没办法,只好亲自出手拉这条线。
她等倒茶的小姑娘下去后,笑着对程西惟说:“西西,你这几天有没有时间,陪我一起去鸡鸣寺求签怎么样?”
向未晞一听妈妈的话,就知道她的目的,一时屏息。
他既怕程西惟答应,又害怕她不答应。
程西惟也听出了傅玉珠的意思,只是她这边早已经拒绝了向未晞,自然也不会平白地让傅玉珠继续抱着虚无的希望。
她抚着茶杯,想了想,一脸歉意地说:“阿姨,春节期间可能不行。”她默了默,又说,“初七之后又要开始录节目,可能要到四月才能有时间。”
傅玉珠有些失望,想了想,正准备再找个其他什么理由,向未晞终于开了口。
“妈,西西正在事业上升期,很难有时间。你要是想去求签,下次我跟你一起过去。”
傅玉珠不解地看向向未晞。
向未晞眸光闪动,但不一会儿,他的眼神里就露出一丝坚定。
母子连心,傅玉珠一下子读懂了他的眼神——这件事你别插手。
傅玉珠只能作罢,接下来的时间,她又跟程西惟聊了聊往后的个人发展计划,等到日薄西山,三人才一起下楼,朝外面走去。
这茶馆是个纯中式的装潢,从大堂出去有条门槛。
程西惟一时没注意,一脚绊在了门槛上,眼看着就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却不想,身边一条有力的胳膊一把捞过了她,顺着惯性,她直直地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门槛外面就是冷风,里面是暖气,在冷热交加中,程西惟听到了对方胸膛下的心跳声,噗通噗通……
傅玉珠紧张得第一时间问她:“西西,没事吧?”
程西惟回过神,连忙从向未晞怀中退了出来,眼里的尴尬快要溢出来。
她先是对傅玉珠说:“没事。”然后又抬头看着向未晞,扯了个笑,“未晞,谢谢你啊。”
向未晞看着她僵硬的笑脸,只觉得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被这个笑掐灭。
她的笑里,只有尴尬,没有一丝害羞。
她真的,一点都没为他动心。
向未晞忽然满心苍凉。
茶楼对面的玻璃橱窗外,纪修推了怔怔出神的孟景忱一把:“老孟,看什么呢?”
说完,他顺着孟景忱的目光看去,隔着街上的人群,看到了对面的程西惟:“咦,那不是西西吗?真巧啊!”
孟景忱没出声。
可不就是这么巧吗!
第三十四章
孟景忱因为孟朝夕的事情绪不佳,今天找了纪修一起到击剑馆练习。
纪修一边抱怨他大过年地没事找事,可挂了电话,还是麻溜地出来了。
没办法,谁叫孟景忱是他发小,他只要听孟景忱说一个字,就能发现他心情不好。
所幸击剑馆大年初一还在坚强地照常营业,虽然孟景忱的教练不在,但纪修水平不差,两人来了三局,也算酣畅淋漓。
纪修摘下护具,头发像被雨淋了似的,他把头发往后一捋,问孟景忱:“老孟,怎么的,又跟西西吵架了?”
孟景忱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摘下护具的那一刻,一缕濡湿的额发挂到他的眼皮上。他拿起旁边矮凳上的大毛巾随意抹了一把脸,白皙而深邃的面庞泛起一丝红。
他开口:“是孟朝夕。”
纪修哦了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他从小跟孟景忱一块儿长大,孟景忱跟他老爸之间的纠葛,纪修一清二楚。
只是,他一直觉得,这种父子之间的问题永远是一个难以填平的坑,除了让岁月这把沙慢慢掩埋,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
纪修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等会儿我陪你去喝酒。”他说着,又问孟景忱,“对了,你跟西西最近怎么样了?”
提到程西惟,孟景忱又有点头疼。
他想起小年夜那天,自己跟程西惟说重新开始好不好,可程西惟怎么回答他的呢?
她说,顺其自然。
好一个顺其自然。
孟景忱一想起这四个字,心中就像装了一扇破洞了的窗户,不管他怎样努力关上窗户,可那瑟瑟寒风还是从洞里钻进来,紧紧地挨着他的脖子。
“就那样吧。”孟景忱说完,脱下练习服往浴室走去。
纪修算是明白了他心情不佳的本质原因,想了想,他又追上去:“哎,那我托你那事儿呢?程西惟的闺蜜,何羡。”
孟景忱头也不回:“你来晚了,人家有男朋友了。”
纪修一阵失落,过了会儿,又上前勾住孟景忱的肩膀:“老孟,你说咱们要不要趁春节去庙里求个姻缘签什么的?”
孟景忱嫌弃地看了一眼肩膀上的手,扭头问纪修:“最近一直在陪你奶奶?”
“你怎么知道?”纪修纳闷。
孟景忱勾勾嘴角,纪修奶奶信佛,从他认识纪修那天起,纪修奶奶就常常奔波于求签、捐功德之类的事。
以前孟景忱不信这些,可跟程西惟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忽然觉得是不是真的冥冥之中有玄学,等哪天有空,他真的应该去求个姻缘签。
当然,不是跟纪修一起去。毕竟两个大男人结伴求姻缘,难免显得性取向不明。
只不过,这边孟景忱还在思考着要不要去求个姻缘签,结果一到了街上,对面茶楼门口的程西惟就用行动告诉他——你的确应该去求签了。
程西惟没看到他,他却已经将一把抱住程西惟的人迅速打量了一遍。
因为文瀚教育的上市,孟景忱跟向未晞一直有工作上的来往。只是两人都是公私分明的人,在工作场合,一直保持着愉快又体面的合作。
纪修在一旁推了推他:“那不是西西吗?真巧啊!”他顿了顿,又道,“旁边那个男人是谁,还有那个贵妇。”
孟景忱吐出一口浊气,忽然又想拽着纪修回去再来两局。
他神色沉静,可语气中却难掩郁郁:“不知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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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程西惟跟向未晞和傅玉珠分开之后,就径直回了石林雅苑。她一进门,何羡就告诉她刚刚送来了两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