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得不是很清,可顾念也一眼就认出来是前些日子在方家有过两面之缘的那个‘小三’?头次见她一副当家做主的指示样在方家打量屋子,后来就是和方姐姐捅破了窗户纸哭着奔出去了。
今天见她又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穿着变得低调了不少,头两次都是穿的印度绸的料子配着珠宝首饰,现在却是一身半旧不新、洗得发白的单层棉袍,也没有腰身,宽大的旗袍套在年轻女孩纤弱的身子上越发显得弱不胜衣、楚楚可怜。
加上对面方娟茹状如泼妇似的推嚷着说个不停,那个青年也只是拦着一脸低头丧气的并不还嘴。旁边年长的男士们纷纷都感同身受的为他抱不平了:“真真是有辱斯文!一家的主母管不好后宅也就罢了,怎么还如此不成体统的把家丑传出门外!”、“也是好心还留着黄脸婆养着,不看看对面的女青年又斯文又讲理,都这么咄咄逼人了还优雅的保持沉默。”、“是啊是啊,还是吾等新青年接受过新式教育才懂礼,看看这就是旧时代的女子,简直是封建的残余,早该被清理淘汰了!”。
也是了,其实最提倡一夫一妻的正是这些知识分子,但他们只是想享受一夫一妻制度带来的好处罢了,既可以随意结婚又可以始乱终弃抛弃了妻子还不用付赡养费只要拉出个我要投向革命的怀抱与旧时代没有觉悟的女人分手等冠冕堂皇的理由,往往社会舆论是不怪男人花心反而要猜测肯定是女人的问题。
要不那么多停妻再娶的先生们会遍地都是吗?难道个个文人都被逼无奈在父母之命媒唆之言下不得已娶了个不爱的旧式女子吗?也不见得,大多都是找个借口罢了,妻妾成群又没有足够的财力供养,婚后常去烟花场地混迹又难免斯文名声不够端庄威严,道貌岸然的男人们便统统支持一夫一妻制了。
无知的女人们还以为这是自己的保障,对这些所谓的先生老爷们敬佩敬仰,只有婚后吃了亏被以前可以拿捏的姨太太们鸠占鹊巢才幡然醒悟。
更奇怪的是,往往这种时候,同胞女性们更为苛刻,所以民国的风气呈现出一种畸形的状态:又是极度的开放交际花出入上流场所被人羡艳,又是极度的保守姑娘们一边学习西方要解放又及其注意外面的名声。
这不,围观的女人们张嘴更狠,一绺一绺的吐着毒液,“是极是极!这样不守妇道不尊体统的婆子修了便是,不就一个姨娘的事,这样善妒真是有违礼法,搞得夫家难堪至极,不知是谁家的姑子可要打听打听!”、“我要回去告诉我婆婆了,这样的家门出来的女子,啧啧,这个教养可千万别让小叔子惹上了...”。
也有抱不平的,“明明是新式陈世美找了个新欢想把老婆休掉了,这位大妈真可怜!”。
如姚慧顾念等教会学校的女学生就很不屑了,这时方娟茹想去拉扯丈夫背后的女子让她对质,对方却苍白着脸一个劲儿的道歉:“都是妹妹的错,姐姐不要生气,不要伤了先生,要打就打我吧,是我们为了革命的热情着了魔走到了一起,都是我们爱情的错...”。这下,不仅方姐姐气的心肝疼,围观的更是倒向了弱势的一方,纷纷谴责起方娟茹来,议论不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了,顾念也担心方姐姐根本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对方不是被骗了而是有备而来啊!参加学习小组的素莲学姐就义愤填膺,恨不得上去把那些斯文禽兽的嘴都打肿,嘴上欺负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就不想想流言似火,这个可悲的女人下场如何可怖。
正当局势一触即发的时候,一位小方脸,细眉圆眼的儒雅女士上前止住了方娟茹,她的声音平静而稳重,一下就叫人听住了,“不知道几位可否容我说几句话。”。
顾念松了口气,旁边的学姐们却都一个个激动的像见了偶像似的,“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
嗯,系统的理想人选出现了...
第44章 44.时代新青年俞庆
“连制造丑闻都不能够的市民们在所有名人的丑闻中找到了足以自我辩护怯懦无能的借口,同时,无色到了赖以树立自己实际上并不存在的优势的台基。”。*
虽说没有指名道姓,众人无端脸色发烫。儒雅女士继续淡淡的说道:
“我没xx那么有名,但我比她素质好”。 “我没有xx那样的命运,但我比她世故” 。“我没有xx那么聪明,但…”——如此一来,公众便如猪一般无比幸福的坠入酣睡之中。*
围观的知识分子居多也都能听明白,渐渐地议论声也就消了,不一会儿交通拥堵的问题就迎刃而解。出乎顾念意料之外年轻的李先生面色红燥地向那位女士连连道谢却被避开不受,这下只能脸色滴血似的劝着方娟茹家去,旁边的年轻女子识趣的自己叫了车走了。
顾念看也没自己什么事了,想来方姐姐该不乐意自己见到这种场景就叫胖丫护送她好好回去冷静一番就是了,自己不便插手她的糟心事,朋友之间这点距离还是要有的。
却见身边的校友们包括朱吟秋在内都一副不亏是我偶像的态度一拥而上,顾念也头次见到一位五官平平无奇却莫名的觉得出众的人物,众人围住她一起移到路边的西班牙餐厅说话,点上些异国师傅推荐的下午茶点,气氛融洽。
透过落地玻璃窗,阳光正好,长桌上几个银质的双层甜点塔,下层是油黄喷香的一个个夹心小面包和小汉堡,上层是小块的水果蛋糕和彩色马卡龙,掌心大的骨质白瓷小杯里散发着诱人的手磨咖啡的香味。
一阵又一阵的女孩们的轻笑声传出,大家都忘了刚才的闹剧愉悦得很。顾念也弄明白了那位女士的名字—俞庆棠。
好像是前几年毕业的学姐,也是圣玛丽的风云人物之类的,还任过学生会主席,怪不得了。
顾念刚好无意中坐在她对面,想起之前对方平息混乱场面的三言两语,佩服的两眼闪亮。
“噗呲!”,俞女士轻拢阮呢披肩,“才先是日本的芥川先生之语。你要是喜欢我借你他的《侏儒警语》好了,那些话,你可以慢慢看个够。”。
顾念意识到自己视线太直白了,赶紧拿个蓝色的小巧马卡龙一口塞到嘴里回避,不像其他同窗们一样用鎏金的银质小刀叉分作小块优雅的进食。谁知被嘴里炸开的清甜酥软迷住,又送了一些咖啡入口,嘴里接二连三的绽放美味,控制不住自己露出陶醉的表情快速的把几种甜点都吃下肚。
好吃是不错可相应的价钱也很好看,虽说俞前辈有意买单可架不住同窗们热情只好罢手,六七个人平摊后顾念忍痛付了十几个银元出去,这也是平日她为什么拼命想法子攒零钱的原因,虽然已经尽量避免一些无用的交际了,有时也难免遇上不得不参与的情况,圣玛丽女学生们消费水平真不是盖的,还好最近还留着一点设计得来的辛苦费要不就要面临一些很难堪的局面了。
一时顾念也没了兴致,人贵在自知,不能因为通过了生死关卡就放松警惕,还是要继续努力才行啊!不要管别人的闲事先管好自己吧。
作者有话要说:
*芥川龙之介(1892~1927),日本小说家。 代表作有《罗生门》、《竹林中》、《鼻子》、《偷盗》、《舞会》、《阿富的贞操》、《偶人》、《橘子》、《一块地》以及《秋》等。
芥川龙之介生于东京,本姓新原,父经营牛奶业。生后9个月,母精神失常,乃送舅父芥川家为养子。芥川家为旧式封建家族。龙之介在中小学时代喜读江户文学、《西游记》、《水浒传》等,也喜欢日本近代作家泉镜花、幸田露伴、夏目漱石、森鸥外的作品。1913年进入东京帝国大学英文科。学习期间与久米正雄、菊池宽等先后两次复刊《新思潮》,使文学新潮流进入文坛。
其间,芥川发表短篇小说《罗生门》(1915)、《鼻》(1916)、《芋粥》(1916)、《手帕》(1916),确立起作家新星的地位。1916年大学毕业后,曾在横须贺海军机关学校任教,旋辞职。1919年在大阪每日新闻社任职,但并不上班。1921年以大阪每日新闻视察员身份来中国旅行,先后游览上海、杭州、苏州、南京、芜湖、汉口、洞庭湖、长沙、郑州、洛阳、龙门、北京等地,回国后发表《上海游记》(1921)和《江南游记》(1922)等。自1917年至1923年,龙之介所写短篇小说先后六次结集出版,分别以《罗生门》、《烟草与魔鬼》、《傀儡师》、《影灯笼》、《夜来花》和《春服》6个短篇为书名。 1927年发表短篇《河童》,对资本主义社会及其制度作了尖锐的嘲讽。同年7月由于健康和思想情绪上的原因,服毒自杀,享年3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