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昂没走多久，一辆出租车就在路边停下。
许边牧还是坐在花坛边，被冷风吹得鼻子有点红。
下午他离家时，穿了一件厚卫衣，外面套了件薄的棉外套。
但是冬天的深夜，温度比白天低了不少，身上的衣服在这时一点都不御寒。
酒醒了一点后，他有些冷。
乔绵是小跑着来到许边牧面前的。
她已经长长的头发有些凌乱，微喘着气，脸颊微微泛着红。
“许边牧——”
许边牧抬头。
黑白分明的眼睛意味不明。
乔绵穿着件厚实的白色羽绒外套，显得脸特别小，可是脸上表情特别不好。
她瞪着许边牧，有些生气。
“你出门干嘛不带钱？！你不是跟徐子昂一块出来的？他人呢？”
许边牧看着她，似笑非笑的。
“走了呗。”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一块走？”
“你不是要来接我？”
……
这个逻辑好像是对的，但是乔绵隐约觉得有点不对。
可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只好作罢。
又一阵冷风吹过，乔绵都感觉到丝丝的冷意。
再看面前的许边牧，比起她来，穿的算是很单薄。
乔绵捏了捏手上的袋子，这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也没多少犹豫，她从袋子里拿出一条黑色的围巾，往前一步，套到了坐着的许边牧的脖子上。
许边牧霎时间没反应过来。
脖子上多了一层温暖柔软，靠近他脸的，是乔绵白色的羽绒服，带着些洗衣液的香味。布料不小心擦过他的脸颊，却像是划过他的心尖。
他想，如果他真醉了，或许就会伸手搂住她的腰。
其实他也挺希望自己没有理智的。
乔绵把围巾绕了两圈，最后打了个结，说：“还好出门带了……你以为你是神仙啊，这么冷的天就穿这么点衣服。”
她不满地埋怨。
许边牧抬头看着她，周边的灯光像是投映到了他的眼里，闪着点点细碎的光。
“你哪来的围巾？”他问。
乔绵往旁边移了一步，双手插到口袋里，没说实话，只说：“买的。”
许边牧：“来的路上还有时间买这个？”
乔绵：“不是。这是前些天买的。”
许边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说：“生日礼物。”
许边牧有点意外：“早上不是送过了？”
乔绵哼了声：“你不是不喜欢，还黑脸。”
“这能怪我么，谁会希望生日收到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
“这不是又给你送了条围巾么，废话怎么这么多。”
“……”
“赶紧起来，回去了，我都冷死了。”
许边牧这才站起来。
要走时，乔绵又喊住了他。
“等等。”
许边牧回头，乔绵来来回回把这一条街道的店铺都扫了一遍，然后拧着眉问：“你为什么会在这？这都是酒吧，你是不是去酒吧了？”
“……”许边牧咳了一下，否认：“没有。刚好闲逛逛到这。”
乔绵不相信。
她靠近许边牧，在他身上嗅了嗅。
很快，她大喊：“还说没有！你身上都是烟酒味！！！你抽烟了？！喝酒了？！”
“没有！没抽烟！没喝酒！”
许边牧否认三连。
但乔绵死死盯着他的脸，说：“你看你的脸都红了，肯定喝酒了！”
“……”
“许边牧你挺厉害啊，刚满十八就去酒吧。”
“……”
“喝了多少？”
“就几口……”
乔绵冷笑一声：“刚刚不是不承认喝酒？”
许边牧闭上嘴巴。
行吧。
一不小心就暴露了。
他拉过乔绵，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往路边一整排等候着的出租车那边走，说：“走了走了回家了。”
乔绵还想再说许边牧几句，可是忽然察觉他们此刻走路的姿势不大对。
他揽着她的肩，她好像是被他护在怀里。
她有点发懵。
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被许边牧推进了出租车里。
出租车司机在这等生意等得太久，在打盹。
感觉有人坐进来了，就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
许边牧从另一边进来，坐在后座的乔绵身边。
司机是个中年老男人，从后视镜瞧了眼两个小年轻，女孩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像是在害羞，便往某些地方想了去。
他开口问：“去哪？要不要推荐附近性价比高适合你们学生的小宾馆？”
乔绵：？？？
许边牧：？？？
司机：“前面路口有家春来宾馆，很多小情侣去那。还有家情.趣酒店，价格高了点，但是环境很不错。”
乔绵这下是真的红了脸了。
许边牧连忙跟司机说：“大叔，我们不去宾馆和酒店。”
“那去哪？”
“南洋路，江心小区。”
司机笑笑。
这是直接带回家啊。
路上，乔绵一直低着头，生怕被许边牧察觉出自己的脸红。
不过她发现许边牧一直在玩他的新手机，大概是没听出刚刚司机话里的意思来。
这样也好，不然有点尴尬。
但她不知道，许边牧早就听出来了。
此刻，许边牧正跟徐子昂发着短信。
【徐子昂：到家了？】
【许边牧：没有，路上。】
【徐子昂：这么慢，我都已经在家里了。】
……
【许边牧：有点尴尬。】
【徐子昂：？】
【许边牧：刚刚出租车司机问我和乔绵去哪个宾馆。】
【徐子昂：！！！！！！！】
【徐子昂：你们要去开.房？！！！！！！】
许边牧用手指挠了挠眼下的皮肤，然后无语地打字回复：【开屁的房，你觉得可能吗？】
【徐子昂：怎么不可能。欢迎你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许边牧：滚。】
【徐子昂：真不是去开.房？其实你们也可以的，毕竟都满十八了。】
许边牧又发了个“滚”，接着摁了电源键。
徐子昂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他转头，发现乔绵正在揉眼睛，看起来是困了。
许边牧又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
很晚了，快十二点了。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许边牧往乔绵身边挪了挪，把自己肩膀贡献出去，说：“靠这睡吧，到了叫你。”
乔绵以为自己听错了，微微抬头看着许边牧，与他的目光对视。
光线不足的车内，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灯光从许边牧的侧脸略过，明明灭灭，影影绰绰。他的眼尾上扬，问：“你发什么呆？”
乔绵立刻撇开头，心脏砰砰跳，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
她尽量平静地说：“我不困。”
所以……不用靠你肩膀。
差不多算是被拒绝的许边牧静默了几秒，眼底黑沉沉的，像是在思考什么。
接着，他鼓足勇气，长臂一伸，把乔绵的头摁到了自己肩膀处，让她靠着。
他的手按着她额头，有点像在桎梏着她，语气也有点不容反抗：“睡吧，到了肯定叫你。”
乔绵顿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开。
她的头靠着他的肩膀，侧脸却贴在凸起的锁骨那，心跳早就没有频率，耳朵脸颊都开始发烫。
他们很熟，可是这样的靠近，却从来没有过。
乔绵摒着气，不敢有任何动作。
许边牧也是。
很久以后，许边牧想起这一晚，都会感叹酒精的力量。
若不是喝了那么点酒，或许他都不会鼓起勇气这样做。
他朝他喜欢的女孩靠近，让她靠在自己肩头，鼻尖是她清新熟悉的洗发水香味，下巴稍稍一低，就能碰上她的头顶。她的头发又软又柔，蹭在他的脖子皮肤上，痒痒的。
可是也仅限于此了。
十八岁，还是不够。
他还想再长大一点，快一点毕业，也快一点，改变这种被误认为“姐弟”的关系。
回到家后，两人都尽量跟平时一样，都没刻意提出租车上的事。
他们各回各的房间，也各自有各自的不平静。
乔绵依然选择用做题的方式让自己冷静，不过这次，她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她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日记本，在中间空白的页面上写下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