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痕界破残妆面,德言分镜几时圆?远水高山,眼睁睁棒打鸳鸯散。”太后拍着攸宁因抽泣的背脊轻声说,“我这个没人疼过的老太太,怎么忍心棒打鸳鸯啊。”
听到这里的攸宁再也没忍住,“哇”得一声抱着太后哭了出来。
太后抱着她说:“你是我最娇贵的外孙女儿,断没有自己上门去求人来娶的道理。”
太后摞下这句话后,起身让乌嬷嬷搀扶她回后殿去。
留着攸宁在地上,重重磕下了一个头。
…
康熙在疏峰轩演了这样一场戏后,他再也没有必要耽搁本科的传胪。
当日,他召王熙面议了一甲,接着由礼部排出二甲进士及三甲同进士出身。第二日便在召当年贡生,亲点了状元、榜样和探花。
当本科一甲三人从午门正门中走出时,康熙二十四年乙丑科进士榜也正式张挂于贡院门外,同时,礼部宣旨的堂倌也抵达了什刹海的明珠府。
这日休沐在家的“和善人”明珠,他的夫人觉罗氏以及长子纳兰容若皆正装于明堂迎旨。
传旨之人朗声道:“上谕,太后懿旨,赐殿试贡士纳兰揆叙一甲第三名,授翰林院编修,钦此。”
送走传旨特使后,明珠将圣旨供于家庙之中。
揆叙是过了一个时辰后骑马回家的,管家安三赶紧带着他到家庙磕头,等揆叙起身后明珠长舒一口气看着揆叙难得夸了他:“满汉同科凡十七科来,你是头一个一甲,我明珠如今在祖宗灵前也算有交代了。”
觉罗氏搂着一双儿子说:“你们外祖父命苦,早早就去了,他一生戎马连满文都写不出几个,若是知道外孙里能出两个进士,怕是会狠狠地掐自己一把,再问一问可是在做梦。”
本该最是高兴的揆叙却肃着一张脸在父母双亲跟前跪下,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觉罗氏诧异地问:“你这孩子,怎么突然行如此大礼?”
揆叙道:“儿有一不请之请,求额娘进宫代儿向太后求娶大格格。”
觉罗氏身子一晃,不置可否,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揆叙,让家庙里本来洋溢的所有欢愉都成了尴尬。
明珠见此立即叱责了揆叙:“孽畜,这时候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随即转头哄着觉罗氏说:“夫人莫生气,我这就让人把这孽子拖下去,打个二十板。”
“阿玛,二十板会不会太重了?”
纳兰容若一听紧张地赶紧替弟弟求情。
明珠心里暗骂一声:呆子,看不出我这是虚张声势嘛。
明珠扶着夫人,怔怔地瞅着儿子,心里一阵发愁,想他明珠如此机敏之人,怎么会生出容若这么个鲁直的儿子来?
觉罗氏低头瞧着跪在眼前的儿子不肯退下的儿子。
揆叙这个孩子从小害羞内敛,又岂是会信口开河之人?更不要说是求娶大格格这样的话了。她从未听说过这孩子提过他喜欢过什么人,这些年她每每说起要给他相看的亲事,他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她轻轻推开明珠,质问道:“你,当真要娶大格格?”
揆叙道:“当真。五年前在慈宁宫初见大格格,儿便有此决心。儿知道当时年少,若是同阿玛额娘提及此事,必不会拿儿的话当真,儿于是立下誓言,要得中进士以明此志,如今儿得皇上、太后恩赐探花,儿叩请额娘替儿求娶大格格。”
觉罗氏夫人深吸一口气,问:“若我不允呢?”
“若额娘不允,儿亦不强求,但儿愿孑然一身,此生甘愿与诗书为伴。”
明珠怒瞪了揆叙一眼,笑呵呵地对觉罗氏说:“小儿信口雌黄,夫人不必当真。”
觉罗氏夫人解下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
“自己的儿子你难道还不知道他的性情么,他几时是这种人了?当初他说要考科举,咱们都不信,如今他已经是咱们满人里唯一的一甲进士了。”
“夫人的意思是……”
觉罗氏一叹,“你起来吧,你既有心,又考中进士明志,额娘若是再不答应你,那就真是逼你一辈子当光棍了。”
揆叙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淌了下来,他哽咽着喊了一声“额娘”。
觉罗氏抚着他的后脑勺说:“好了好了,不都有了喜欢的姑娘,怎么还那么爱同额娘撒娇?日后你媳妇见了岂不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觉罗氏:哭,哭什么哭!
揆叙:日后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大格格:楼上说撒,咋地啥意思?
阿灵阿&珍珍:任务完成,我们要回去看书生猴子了,再见了您勒!
第91章
第二日,明相夫人觉罗氏换了诰命服入畅春园求见皇太后,皇太后与明相夫人在畅春园新种的牡丹丛中彻谈了整整一个时辰后方出。
到了,皇太后对觉罗氏说:“我这个不懂事的外孙女儿就托付给你家了。”
……
德妃所住的横岛北面有一处回芳墅,恰好能看到牡丹苑的一角,珍珍陪着攸宁就等在这里,一直盯着那儿的动静。
攸宁的脸上一会儿是笑一会儿是急,一会儿又变成了忧,再转头却还是喜。
珍珍一直盯着牡丹苑没有观察过攸宁的神色,倒是跟着德妃的五公主先发现了,她拉了拉母妃的袖子问:“额娘,大格格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德妃一手搂着女儿,一手捏了捏她的鼻尖问:“宝儿怎么这么说?”
五公主长得很像康熙,除了脸盘像德妃外,眉眼都是康熙的样子,她皱着眉的样子也像康熙,小小的眉头紧皱着,严肃地说:“皇阿玛说宫外最近好多人病了,大格格是不是也病了?”
“胡说!”德妃轻轻捂住五公主的小嘴,装作严肃地教训她,“又口无遮拦了是不是?那是疫症,发大水的地方才有。别以为你皇阿玛和皇太后宠你,就整天没个公主的样子,小心额娘罚你抄书。”
五公主噘着嘴不开心地跳下了她和德妃所坐的美人榻,跑到了攸宁和珍珍所在的窗边。
她的小短腿挤上了攸宁和珍珍并排所在的单翘长榻上,小人儿从她两中间探出脑袋来问:“姨姨,大格格,你们到底在看什么呀?”
“我们……”
珍珍语塞,攸宁无心回答,德妃在后面唤了一句:“宝儿,回来了。”
五公主不肯,她抱着珍珍的手臂娇憨问:“姨姨,大格格怎么了?我说她生病了,额娘说我胡说,可我看她脸色变来变去,一定是生病了。”
珍珍想着,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和五公主说过她有多像康熙,只是现在这张本来“老奸巨猾”的脸在她面前撒娇卖萌,她竟然也觉得萌化了。
“大格格不是生病,她好着呢。”珍珍将坐歪了的五公主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大格格大约是……思春?”
攸宁本来焦心外面,听见这话终于回了头,往珍珍身上推了一把,“你这个成亲了的越来越坏了。”
德妃在后面打趣道:“我看她说得挺对的,大格格别看了,再看揆叙少爷也跑不了。”
德妃隆起的腹部还是盖着毯子,她临盆之期还有三个月,近来也越来越少走动,陪了攸宁和珍珍半日浮现了一抹疲惫,但此时还是忍不住替攸宁高兴。
“啊呀,你们这姊妹两一唱一和,欺负起我来了!”
珍珍和姐姐相视一笑,珍珍牵着五公主另一边挽着攸宁离开床边,到德妃身边坐下。
德妃叫人送来了水果,这是农历四月第一批的青梅和蜜瓜已经送入皇宫,宫人们将青梅洗净一部分腌制一部分直接送来享用,蜜瓜更是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叉上银叉,德妃还会叫他们撒一些青梅制成的蜜酱,更显甘甜。
德妃叉了两个送到两人手上,念着:“绕床弄青梅,都被你们两个成了,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两人接过,五公主嚷嚷着:“额娘,我也要青梅!”
满室的人都忍俊不禁,德妃掐着女儿的小脸问:“小东西,你知道要青梅是什么意思吗?也不害臊!”
“吃的!”
五公主挥着小胳膊不服气地说着,珍珍将还没有吃的青梅递给了她,她抱着吃了一嘴的汁水。
秋华拿了帕子给五公主擦拭,德妃温柔地看着,突然问珍珍:“你都成婚两个多月了,找个时间让郎中给你把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