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即使不能飞行,洞虚修士的脚程,也比其他人要快上许多。
钟明烛等人激斗那片火海中,原本就喧嚣肆虐的流焰愈发沸腾起来,在地面摇晃的同时,不远处蹿起数十丈高的烈焰,顷刻就将那块地面吞没。
察觉四下灵流愈发混乱,若耶面色一白,道:“不好,这里快要撑不住了。”
钟明烛却好像没听到似的,手一挥,三枚昆仑玉分据她左右和头顶,三枚昆仑玉都是裂痕遍布,看起来撑不了多久就要四分五裂。她紧紧盯着吴回,眼里一道厉色一闪而过,下一瞬便化作流火自若耶身边掠过,同时吩咐道:“你稳住此处地势,再给我护法,用八荒镜。”
“可是——”若耶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钟明烛打断。
“不想死在这就听我的。”她的声音已冷到了极点,心情亦然,若耶听了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于是心里纵是唉声叹气,也不再与她争执。
长离与吴回并肩而立,见钟明烛冲来,同时出剑,双剑一起将钟明烛四方都封住,一人取其眉心,一人取其心口。
这次钟明烛却避也不避,迎着剑光而上,像是在自寻死路似的。
眼见长离那剑就要没入她心口,她身形忽地一偏,似乎要晃过那一剑,却慢了一步。
见得那剑穿透她左肩,若耶当即“啊”地一声惊呼,她虽然已施术护住钟明烛,却也架不住那剑的锋利,可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
钟明烛是故意的,她并非挡不住那剑,而是有意为之,血珠飞出,几滴落到长离脸上,叫她徒然变了脸色。
她虽然数度下杀手想为师兄报仇,可当那剑真正没入钟明烛身子时,她仍是不由自主慌了神,想也不想就撤了手,脸色煞白看着被染红了半边身子的钟明烛,嘴唇轻颤似想要说什么,眼眶愈发红起来,漆黑的眸子前已有水雾凝聚。
下一瞬,她却“唔”地一声,身子瞬时失了力气,原来是钟明烛趁她分神之际,飞快地封住了她的灵海,叫她无法继续协助吴回。同时,护住眉心的昆仑玉挡住了吴回那一剑,最后一丝灵力也用尽,在那剑被逼退瞬间,青色的玉石便碎成了粉末。
随后钟明烛一掌将长离推开,缓缓抽出身上那剑,以血画阵,烈焰燃起,携了两枚昆仑玉中残余的灵力,毫不留情往吴回身上涌去。
若耶不禁叹道: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也不知她是算定了长离会因此分神,还是在赌一把。
见钟明烛血越流越多,而吴回举剑与她相抗,一时间竟不分上下,她担心钟明烛的身体撑不住,手在八荒镜背后一拂,更多灵力自镜中流出,源源不断流入钟明烛体内,同时也分出更多灵力稳住这片地势。钟明烛和吴回正到了抗衡的紧要关头,而地面动荡愈发剧烈,她若不撑结界护住这里,恐怕在他们分出胜负前,这里就要被摧毁了。
砰,又一枚昆仑玉碎裂,而那团象征着杀戮的烈焰,终于缓缓向吴回那边移去。
“证据,等我杀了他就给你。”钟明烛一点点将手往下压,眼底暴虐已毫无遮掩,她这招出其不意,实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无若耶相助,早已败下阵来。
吴回虽然极力抵抗,但相抗的局面一经动摇,颓势只会愈发明显,只一会儿,烈火已覆上他的手臂,吞吐着要往他上身攀去。
“不要……”长离摇了摇头,她看向钟明烛染血的身子,又看向一点点被火吞没的师父,一时分不清哪个场景更叫她痛心,只想冲上去把那两个身影分开,可她被钟明烛封了灵海,便是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努力调用灵力,去冲破加在身上的桎梏。
她眼睁睁火光将吴回彻底吞没,心也一点点沉下去,直到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忽地一道剑光自火中飞起,在被绯色中划出一抹淡淡的青色。
长离忽觉身子一轻,竟是冲破了那道禁锢咒,她想也不想就朝钟明烛和吴回冲去。
才过去一会儿,师父肯定还活着,她如此心道,可很快,就觉一股彻骨的寒冷,自心底蹿起,霎时蔓延至四肢百骸。
并非是她冲破了禁锢,而是施加在她身上的术法失效了——
大片血花盛开,在火光中,仍然鲜红得耀眼。
最后一枚昆仑玉也碎了,碎屑中,钟明烛似断线的木偶般飞了出去,无力摔落在地,另一半身子也覆上刺目的红。
那身白衣而今只剩下零星几点还是原本的颜色。
而吴回所立处,火光一点点退去,他手里握着一根树枝,散发着淡淡的青光。
顶上一块手指大的碎石落下,落在那树枝上,尚未碰到那树枝,只一触及其周身那吞吐不定的青光,就悄无声息分成了两截,继而化成粉末,散在热风中。
第151章
最后一重迷障解除, 陆临率先走出那道拦住去路的冰壁, 原本隐隐约约只在天际显露一线的火光顿时全然暴露在眼中, 纵是他素来喜怒不动声色, 此时也不禁错愕地睁大眼。
只见整座涿光山都被流火包围,昔日直插云霄的孤峰已变成火中一方独岛, 四处黑烟滚滚, 山体被纵横交错的赤色纹路割裂,那是裂缝,熔岩缓缓自其中淌出, 以摧木拉朽之势,将表层积累了数万年的冰层吞没, 原本的冰雪之山彻底陷入了火海中, 摇摇欲坠,看起来顷刻就要崩塌。
木丹心跟在他身后,见到涿光山变成这样,发出一声惊呼就往前抢了几步,似乎想径直奔过去, 却被陆临喝住:“那里灵力乱了, 你冲过去,多半也是送死。”一路上陆临待他从不假以辞色,却也没有故意刁难, 料得他所言非虚,木丹心只得停下步子,怔怔望着那座好似烧起来的山, 发出一声叹息,听着好不凄凉。
而后,百里宁卿也从冰壁后绕出,她显然是将木丹心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冷笑道:“这时候知道急了,早些时候做什么去了。”
听出她话中挖苦,木丹心神色愈显黯然,一言不发心道:是啊,我这时候就是再焦急,也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下界灵力愈发匮乏,能够修炼至化神境界的无不是资质过人的天之骄子,木丹心也不例外,他的修道之路可谓一帆风顺,早早就接过师父衣钵,成为正道第一宗门的宗主,那时何等意气风发,而今却变成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修为已有数百年未有寸进,眼下须发皆白,濒临油尽灯枯,其中缘由,也只有自己明白。
只盼为时未晚啊,他幽幽叹道。
竹茂林没有出去,而是留在冰壁内配合墨沉香施术。陆临一出去就告诉了他涿光山发生巨变,要他快些找出羽渊所在。
墨沉香服用了竹茂林的秘药后伤势已恢复了大半,但毕竟未彻底痊愈,这些天持续不断运功,身体已快要不堪重负,竹茂林见她额上冷汗涔涔,便想劝她先休息一会儿。
虽然寻找钟明烛要紧,但墨沉香若是垮了,只会耽误寻找时机,可他还不及开口,便察觉墨沉香引入霍成血脉中的灵气忽然暴涨,被人操控血脉本就痛苦不已,她这般徒然增大功力,霍成哪里受得住,当即惨呼连连,墨沉香却充耳不闻,原本潺潺溪水似的灵流,已变得犹如大河般汹涌,竹茂林瞥见墨沉香眼底好似闪过一抹狠意,心中一惊,正欲再瞧仔细些,便见鲜血自霍成口鼻中涌出,他瞪大眼,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似想求助,随后身子一震,血脉筋骨齐断,登时就死了。
墨沉香也吐出一口血,身子往前倾倒。
竹茂林扶住她,问道:“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加强功力?”她没有回答,而是往西北一指道:“我知道她在哪了。”她指尖缭绕着一缕淡淡的血雾,正是从霍成血脉中抽出的,羽渊仙子的精血,她将位置告诉竹茂林,而后又急道:“你们、你们要快一些……她、她……”
“她怎么?”百里宁卿察觉灵力异动,奔了进来,随后便见墨沉香捧出一盏白玉灯,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因精疲力竭而显得苍白的脸上,血色彻底退去。
只见半透明的灯罩下,豆大的一点火苗摇摇晃晃,似风中残烛,散发着沉沉死气。
百里宁卿“啊”地一声惊呼,微微睁大眼,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她知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