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太后敬过茶,又向家族尊长行礼。太后赏了她当年自己去兰芳殿学习时用的《女戒》,上面有太后做贵女时的学习批注,仅此一本,贵女们又是行了一次注目礼。
不过自从宁兰与凉州世子订婚,太后这么明目张胆地偏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大家从开始的惊讶、嫉妒,到现在都有些习惯地麻木了。
倒是弘安侯送了一把匕首,虽然镶嵌着宝石,刃口也很锋利。但是大好的日子送利器,还是让不少人侧目。
宁兰也一头雾水,接过谢了尊长,又交给宫女收着。
她背完“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是以《礼》贵男女之际,《诗》着《关雎》之义。由斯言之,不可不重也……”,唱礼官长唱三声,天地一清,四围俱静。
宁兰走到太后身前,乖乖地垂着脸跪了下去,五色吉服逶迤一地,少女如在繁花中盛开的花蕊,娇嫩绮丽。
太后起身,从木盒里取出成礼的簪子,将一律留在肩头的发束勾住,转成小髻,暖玉簪身缓缓推进了她发里。
宁兰偷偷只来得及看一眼,在座的贵女却是都看清了。那不是寻常和田白玉,而是宫廷珠宝里也难以见到的红玉,由内而外,颜色浑然一致,毫无青白之色交杂,是顶级的红玉。因为世所罕见,《玉谱类编》将其形容为无可比拟最为高贵的玉种。
宁兰倒没有过多留意这条簪子的玉红不红、有没有杂质,她的目光都被霍起那笨拙的雕工吸引走了。
他雕了一只红色的小狐狸,从竖起的大耳朵上能看出来,狐狸鼻子上有块疤……哦不是疤,是朵红色的……梅花?
簪身骨节细长,是一根梅树枝的样子,簪头被雕成了梅花树下跳舞的小火红狐狸。
狐狸脸部线条很精细,显见得是主人十分仔细耐心地琢磨了许久,狐狸身子比例有点失衡,看起来好肥哦。
其余有些人还没弄明白,只看出来这玉宝贵。元露偷过霍起以前送宁兰的礼物,自然知道他一直对这个小姑娘有多上心。一看雕工,就猜到了是凉州世子亲手做的。
元露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笑容却愈发灿烂了。宁兰今日拥有的,不久后都会让她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
弘安侯府里,宁兰把玩着自己及笄礼收到的红狐狸玉簪子,爱不释手,看到爹爹进来,笑着问了一句:“爹爹今天及笄礼为什么要送我匕首呀?”
弘安侯道:“必要时可以杀了霍起。”
宁兰:“???”
弘安侯没有解释,甩了甩袖子走了。
孔嬷嬷从后面拉了拉小姑娘的袖子:“这话侯爷不好说。曼曼,嬷嬷和你说啊。男人呢,有时候会强迫你做一些你不愿意做的事。要是世子到了凉州后非挺着身子只顾自己舒服逼着你服侍他,就割了他那里一了百了!”
作者有话要说:霍起:??????
第81章
霍起出征那一天,老皇帝撑着病体在皇城口送了他。定鼎门外兵甲陈列,都是霍起带进洛阳的一百亲兵,人不多,但精神气很足。
霍起要先返回凉州,重整麾下,再赴塔格逼近荒漠边缘,等于阗越境,或出其不意先行翻越沙漠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关中的兵、钱、粮,老皇帝一个字儿都不会给他。巴不得霍起带着自己凉州的军队和于阗在沙漠相遇、互相残杀,最好都葬身沙丘。
霍起将沈厉留给了宁兰,队伍出洛阳城后,他让随侍现行,自己打马往一处偏郊去。
小姑娘坐在小土堆上,神态鲜活美丽,眉目间却有一点忧愁。等啊等,终于看到男人策马而来,她跑下土堆,一溜烟到他马下,仰着头看他。
“阿蛮哥哥,你来了!”
“怎么一脸愁色,担心我不是于阗的对手?”
“才没有!我相信你,你这么厉害,一定会打败他们,平安地回来的!”
霍起翻身下马,他们没有太多时间,他得在天黑前追上队伍。
霍起将人圈进怀里,握着她的两只小肉手:“等了多久?手都冻冷了。为什么不在院子里?”
“我想你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到你。”接下来好长时间都要见不到他,现在的每一瞬间都值得珍惜。
小姑娘想要像以前一样将两只手贴在他的脖子上,可是他今天穿了铠甲,她伸不进去。
霍起解开胸甲,将小女孩裹进去,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早春料峭,他身上却一直很热。
霍起用下巴摩挲她的发顶:“有你等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最多三个月,好不好?”
*
“等我回来娶你,要是回去让我发现你嫁给了其他男人,我就把他打死,把你抢回来。”
霍起出发当日晚上就派胖鸽子传了信过来。看着熟悉的笔迹,宁兰一边喂着信鸽,一边觉得好笑。尤其是信上最后一句。
她详细地描写了今天男人走后她和馥儿、莲姐玩了什么,吃得金角糕好吃,等他回来带他一起去楼里吃。她有压岁钱,可以请他吃一大抽屉呢!末尾表示,除了父兄,她今天一个男的也没见过。
写完了信绑在信鸽腿上。鸽子振翅一冲,噗通一声掉到了地上。
宁兰吓坏了,她有点怕鸽子脑袋,让刚进门的墨染帮她看。
墨染一歪头:“姑娘,你怎么给它吃了这么多呀?信鸽不是八哥,要飞得远一顿不能吃太多。”
宁兰委屈:“我看它圆滚滚的过来……”
“那是本来胖,天生的。”墨染摸了会鸽子肚子:“让它消消食,明天早上应该就能飞了。”
第二天,宁兰的信还没寄出去,霍起第二封信已经到了。
“为什么没有给我回信?我很想你。队伍今天越过云梦山了,看到围场,看到云梦泉馆,更想你。你过得好吗?我尽量在春末前回来,带你再去泡温泉。不过这次去不要再穿那么少了,上次晚上我憋得好难受。”
宁兰脸一红。她当时以为他轻薄作践她,还给了他一耳光。他后来怎么解决的呀……晚上有没有想着她……
她现在知道霍起走的时候为什么突然抢过她的手帕塞进胸铠里。问他要做什么他也不肯说,只含糊道睹物思人。
男人真是坏东西。
慢慢地,随着队伍进入凉州,开始整军出发去塔格,男人的信明显少了起来。
以前路上多的时候一天两三封,回凉州后慢慢变成一封,行进去塔格的路上后来连一封也难,中间间隔起来。
宁兰安慰自己,他应该是太忙了,不是不想理自己。他要保家卫国,要整顿军队,要研究地形,要制定战术,每天有那么多的事情做,路上也不是随时能写字,没有办法天天给自己传信,她理解的。
立春那日宫里有宴会。她是霍起订下来的,太后怜惜她一个人多想担心,特意发话让她也进宫去。
宁兰在路上遇见元露。世子不在,她少了很多伪装,淡淡看了宁兰一会,道:“世子昨日正式进驻塔格边防了,战争不日就要开始,妹妹很是忧心吧。”
宁兰一愣,她已经好几日没有收到霍起的信了,她不知道这件事。
元露其实是在东宫的信报上知道这件事的,但她一看到宁兰脸色,立刻温柔笑道:“怎么,皇室里都传开了,妹妹竟然不知道么?你也别多心,世子应该是不想你担心所以才没说。”
霍起给皇帝写军报,没有时间给她写信,她要理解的。
宁兰咬了咬唇,没有说话,也没有出格的举动。
小跟班魏妙妙摸了摸自己头上华丽的流苏,轻声道:“听说塔格有一位特别美的北地胭脂,被当地士兵奉若神女。世子一去塔格就不给曼曼报信了,恐怕是遇见了更美的女子吧,哈哈。”
以色侍人者,色弛而爱衰。
宁兰读懂了她眼中的意味,道:“是啊,妙妙说的对,美貌真是个好东西。不美的人特别懂这个道理。”
魏妙妙:“……”
元露对魏妙妙打圆场道:“妹妹正在担忧世子,妙妙你就别戳她痛处啦!”
元露以为宁兰吃了闷亏会一个人生气。没想到宁兰回去以后就逮着胖鸽子,强迫它站在案头看自己写信。写好喂了两颗玉米,就将鸽子赶出去了。
信鸽这些日子往返飞得越来越远,都瘦了好些,宁兰却不肯给它吃那么多了,鸽子好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