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剜了他一眼,“是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你们老君家的江山。要不是为了你们君家的江山,就我一个人单独行动,这会儿我人就已经在歌布的皇宫里,一个毒就把那个国君给毒死了。再把我舅舅放出来,君位给他做,我多潇洒快活。可是你看现在,我身后是你,你身后是整个东秦,我们做事情就要考虑很多方面,不可能只图自己痛快随心所欲。要是我一个人我就可以毒死歌布国君拉倒,但如果我代表东秦,我就得考虑毒死了他歌布会不会乱,歌布一乱会不会牵扯东秦。还有白惊鸿、林寒生、段天德,这些人都跟东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就不能由着性子胡来,我得顾全大局。”
她往他怀里窝了窝,“君慕凛啊君慕凛,认识你之前,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要面临这么些个纷纷扰扰,我以为我一个毒女可以快意恩仇行遍天下,结果到这世上来的第一天就遇着了你,之后就谈不上自由了。说倒霉吧,也不尽然,毕竟我也得到了许多从前得不到的东西,比如说亲情,和爱情。说是幸运吧,我也总是会想,如果我没有遇上你,我将面临的会不会是另外一种人生?我现在是不是就在山脚下搭个小木屋,每天坐在溪边钓鱼?”
“那你喜欢哪一种?”他问她。
她想了想,说:“不能说想要哪一种,而是说只能面对现在这一种。因为我占了文国公府二小姐的身体,我就得承她的因果,继她的姻缘。这是天道轮回,我逃不过的。”
“染染。”他把玩着她的头发,“在你们那个世界里,男女之间在成婚之前都是要见面的吗?还是像我们这里一样,许多夫妻都是大婚那晚才第一次相见,是猫是狗都得认了。”
她笑着摇头,“我们那边不是这样,我们那边男女自由恋爱,两个人要相处一段时日,有的是一年,有的是两年三年,甚至有的人要相处十年八年才谈婚论嫁。当然也有才一见面就定了终身要结婚的,但那是少数,多数人都会享受一段恋爱的时光,恩……”她琢磨了一会儿,会心一笑,“就像我们现在这般,没有成亲,却会时常在一起……呃,卿卿我我。”
他哈哈大笑,“我们家染染是仙女,仙女自是不寻常的。”他将人又紧揽了下,飞身从树梢上跳了下来,“走吧,去见林寒生。昨晚上我还去瞅了他一眼,脖子上的伤口挺恶心的,他还不甘心,不停地给自己涂药粉,但都没什么大用。”
白鹤染冷哼,“他的药粉若是能有用,我这两辈子算白活。”
林府不大,两人说话的工夫已经到了林寒生的房门口。守门的是落修,一见她来了赶紧上请问安,用的还是在船上时的称呼,叫她夫人。
白鹤染这会儿已经换回自己的本来面貌,一时间这样子被叫做夫人还有些不太习惯,但再看看君慕凛那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便觉得自己不能总是在气势上就输给他,就欣然受了。
这是白鹤染第二回见着林寒生,这人又跟上一次见到时完全不同了……
第1118章 敢不敢与我斗蛊?
林寒生老了,再也不是从前玉面小生年轻俊朗的模样,而是无限贴近了他的实际年龄。
那着那一脸皱纹,白鹤染第一念头居然是在想:如果叶太后还活着,如果让她看到这样子的林寒生,还会再动心吗?还会在半夜三更以戏诉相思吗?
还有兰城的那些少妇,如果林寒生是这个样子,她们还会不会再对着他犯花痴?
肯定是不会的,不是相濡以沫的感情,哪里会有不在意和不嫌弃。他们看中的不过是一副皮相,当这副皮相不在时,怕都要避之不及,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林寒生正在往脖子上抹药粉,一把一把的药粉被他抓在手上往脖子上抹,什么颜色都有,囫囵一片。但是依然缓解不了伤口的恶化,伤口比最初又裂开不少,整个喉咙处都是敞开的,要不是有药粉挡着,只怕里面的气管都会及目可见。被咬伤的地方早就化了脓,脓水流到了被褥上,触目惊心。
好在林寒生还是能说话的,虽然声音不再像原先那样好听,至少清晰。
他听见有人来了,下意识地就想偏头去看看,可是这一偏头的动作却又让他疼得冒了冷汗,便只得开口问了句:“是什么人?是不是权照回来了?”
白鹤染往前走了几步,到了他榻边,君慕凛则就在外间拉了把椅子坐着,没有跟过去。
他只需要保护他的不姑娘平平安安就好,反正他没话跟林寒生说,就不进去了。
白鹤染的出现让林寒生并不意外,因为他在昨日已经见过君慕凛了。这位传说中的有着紫色眸子十皇子果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他见识过歌布国君的残暴,却还是会在东秦十皇子那种玩世不恭的眼神下遍体生寒。现在对着白鹤染也是一样……
林寒生就想,东秦有句话,叫鱼找鱼虾找虾,这十皇子和天赐公主二人怕是对着眼神儿找的,不然怎么那种感觉会那么的像?一个女孩子的眼中能迸射出这样叫人胆颤心惊的目光,即便是他林寒生,也在这样的目光下微微皱眉,不愿去直视。
“燕语的外公,幸会。”白鹤染开了口,唇角挑起一个邪笑来,“你还记得燕语是谁吗?还记得你也是当了外公的人吗?林寒生,是不是我只有叫你的名字,你让会有反应?”
身后有人走了进来,是君慕凛,他也没别的事儿,就是进来给她搬把椅子,同时提醒她:“别往榻沿上坐,恶心。”她回过头去会心一笑,他揉揉她的头,又出去了。
这一番交流看在林寒生眼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觉这样才算是人生,而他的一生,却完全不是这样的。他有些恍忽,如果不算人生,那这几十年又算什么?
“白鹤染,你终于到了。”他开了口说,“我早该想到那个小菊就是你,也早该防着张家镇那一行人。明明是做掉的,怎的又活着回来了?可惜我百密一疏,让你钻了空子。”
她坐下来,翘着二郎腿问他:“是不是觉得挺憋屈的?五六十岁的人了,却栽在我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我这岁数只比你的外孙女大两岁,你这个人可真是丢到家了。”
林寒生两眼无神,也不再看白鹤染,只是白鹤染连着提了两次他那外孙女,让他有些动容。但动容归动容,他心里有一股子邪气无处可发,脖子上的伤口每时每刻都在疼,他能明显地感受到伤口的恶化,那种感觉就像是死亡正一步一步走来,很恐惧,却又无法抗拒。
他不甘心啊!养蛊几十年,从林家的大家长将这蛊术传给他的那天起,就告诉他:这天下终究要为你所掌握,所有人都会听你的话,供你差遣。
他做不到那种程度,至少在歌布境内他就斗不过最近的两任大卦师,所以他接触不到国君,国君总是会对他敬而远之,只有用到他的时候,才会隔着帘子见他一面。
所以他更喜欢东秦,因为东秦人比歌布人质朴,或者说比歌布人傻一些。他开了个戏班子走南闯北,一方面为歌布国君搜集有关东秦的线报,一方面也享受着蛊~惑于人的乐趣。
几十年了,被他下过蛊的东秦人数不胜数,包括宫里那位老太后,都在经了他的蛊~惑之后对他青睐有加,甚至心驰神往。
但是他还是不太敢动权贵之人,老太后的蛊也是下得浅浅的,怕的就是被人发现端倪,不利于他长期行走在东秦大地上。这么些年都平平安安的,怎么就在这个时候翻了船呢?
“白鹤染。”他问她,“你图什么?如此帮着东秦,你图的到底是什么?就因为你未来的夫君是十皇子吗?可万一将来继承君位的人不是她,你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为别人做了嫁衣?你有如此本事,如此手段,你真的相信下一任国君会容你安安生生的继续活着?”
白鹤染拧了拧手指头,耸肩笑笑,“任何当权者都会忌惮过于有本事的人,何况我还是一位王妃,他一定会想,如果哪天我突然来了兴致,鼓动着我的夫君造反,那可如何是好?所以他们要么明着除掉我,要么暗里动手脚,再不然就是没完没了地给我们夫妻派任何,让我们这一生都在奔波,无暇顾及其它。这很正常,我当权,我也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