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们也快走到五公子背后,张子骞愈发不安,忍不住道:“门主,你肩上之鸟,似乎……”
话到此处,他却不知如何往下接,急急住口。
云常儿终于停步,声音变得有些发冷:“此鸟如何?”
张子骞欲答无事,却忽觉正往前迈的腿部好似触到了什么,令他感受到阻力!
同时一阵力量自沟壑上方迅速降下,形成巨大强悍的隔离结界,将整条沟壑罩住!
张子骞大惊,立马警惕停步,却又在这时,他的膝盖后方被一道巨力击中,一下跪倒在地!
“张子骞——”
前方云常儿熟悉的童稚声音响起,却带着冰冷瘆人的语气:“真不知我为何私下约见?”
张子骞心脏一跳,抬头见云常儿背对着自己停在前方,一身寒气无声弥漫,哪里还有先前弱者的模样?
并且方才击倒他的那一阵力量,他再熟悉不过:是云常儿那一直称说已经废掉的魔功……!
张子骞无意识颤抖起来,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被现下氛围吓的,还是被云常儿那无形的威压压迫所致的。
他勉强扯了个笑容,道:“门主你……这是……”
“不是说魔功不在了么……?”
云常儿转过身来,一脸森寒:“魔功不在,便是你勾结外党杀我的理由?”
张子骞一惊:“门主说的什么,属下怎么不明白?”
云常儿冷笑:“想狡辩?我肩上夜莺,你不认识么?”
张子骞看了夜莺一眼,额上开始冒出冷汗:“从未见过。”
云常儿一笑,掌心一翻,一个小竹筒出现在她手心:“那么此物你可曾见过?”
张子骞一看:一个竹筒?
他瞬时想到自己的缉魔虫和散功虫——在他身上,只有这两样东西用到一样的竹筒。
而他自己培养的缉魔虫竹筒,边缘处有一道墨色的标记,云常儿手上的却没有,他便只能联想到……
散功虫。
张子骞面部表情开始僵硬:“这,属下也不曾见过,可是什么重要物品?”
云常儿似是料到他会如此回答,淡然一呵,手指引气在竹筒盖前一勾,盖子被打开,落到地上。
竹筒内中黑雾一般的散功虫露了出来,部分还往外飞,颇有扑到张子骞身上之势!
张子骞大惊失色,连忙往后退!
不料云常儿忽而捏印,张子骞顿感一身灵力被抽走,快得如开闸洪水!
然而在灵力彻底离体之前,云常儿又松开印契,灵力安安分分回到体内,一点异样感觉也无。
云常儿放下捏印的手,笑道:“躲什么?早便在你体内了,躲有何用?”
张子骞双眼瞪大:这是被散功虫散功的现象……
他极其不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113章 饶命就饶命
云常儿运气卷起小竹筒的筒盖,将竹筒盖好,收了回去,这才对上空方向摆摆手:“还记得这般场面么?”
在她的动作下,一大群候鸟自沟壑外飞来,边飞边“打”,好不混乱!
张子骞瞬时想起他才取得散功虫那日,有一群候鸟闯入他居所,还掀翻了他的散功虫竹筒,他不可思议地看向云常儿:“那时候——”
话刚出口,他又猛然刹住:不,不能问,问了便是彻底承认了!
云常儿一眼看破他的心思,叹了一口气:“还不愿承认?”
她又取出一个陶瓷小瓶,打开,倒出一枚绿色丹药在手上把玩道:“辅助修炼的同时,若我身负魔功,还能逐渐削弱我的魔功,对么?”
她将丹药扔到空中,让一只候鸟飞快叼走,又拍拍手,让那个一直站在树后的五公子“走”了出来。
“你一直与他暗中联系,筹划着哪天神不知鬼不觉,借他人之手将我杀掉,一劳永逸,不是么?”
“你们沟通之物,是这只小鸟,自你在麓州认出我,你便让它通知这位五公子,托他与时允长老次日必去之地的雪**易,想借此探我功力,或者借雪兽杀人。”
“雪山一计不成,你二位又以缉魔虫、丹药与散功虫再试,随后还找了女煞,制造了混乱,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势必让我死于‘意外’、死于他人,而你们只消坐享其成、邀功享福,不是么?!”
张子骞被她忽而充满怒气的一喝,吓得猛颤,险些磕头:“不,不是,门主你误会属下了!”
云常儿眯起眼,手上印契一换,身后的五公子木然将先前与张子骞见面所说之话,只字不漏重复一遍,包括对张子骞事成之后“回归”四门的承诺。
事已至此,张子骞再想辩解,也无济于补了。
他无力又无措地垂下头,默不作声。
云常儿也不作声,冷冷地看着他,周身冷气一寸寸向外弥漫,即便身形是孩童的身形,那一身悍然气场,却始终不变,甚至比当初更深。
张子骞沉默了许久,忽而语带绝望地问:“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云常儿抬手,放到肩上夜莺面前,小夜莺立马伸长脖子、侧着小脑袋,乖巧地在她指尖蹭。
她语气幽深道:“五公子出于凌云门,而凌云门门主何人、原归属何处,你我心知肚明。”
“这御兽术是谁教与你们的?你们忘了么?”
“这侦察与反侦察之计,又是谁亲自训练你们的,你们全忘了么?!”
她猛然释放一道魔气,将张子骞的头摁压在地上,不让他抬起,不让他挣扎分毫。
怒意凝成乌云,布满一张脸,冷而可怖!
张子骞光是承受那一下,便口吐鲜血,浑身如被火灼、如遇冰刺,痛苦不堪。
他忍不住奋力一吼:“属下也是为了活命啊!”
谁知他不说还好,一说,云常儿面色更沉,方圆数里好似都被她的冰冷气场凝住。
她冷笑一声:“活命?”
“若为活命害我一人,便也罢了。”
“我云门多少门人还在封印底下,痛苦不堪、无法脱身,你不思协助熟视无睹,便也罢了。”
“谁料你即便知悉同门封印位于何处,也无动于衷,甚至联手奸人利用他们?!”
“怎么,你真当本座仁慈到没有脾气,能够为了你一个人之命,坑害我整个云门?!”
张子骞无言以对,也不敢应对,乖乖地俯首不动。
直到被云常儿愈发沉重的魔息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他才无力道:“属下知罪,门主……饶命……”
“若门主能够护我周全,我自然不会听命于他门……门主给属下一个机会,正好如今,属下取得尚真派众人的信任,也知悉门人封印在何处,以此为基础,各个击破封印,定能迅速释放门人,重振云门……!”
云常儿听闻此言,倏忽一怔。
低头看了他一眼,旋即一改阴沉之色,撤下压制他的魔息亲手将他扶起:“哎呀,抱歉,险些忘却此事。”
她满面带笑,一副春风化雨的亲和模样,显得方才的怒意全是幻觉。
张子骞被她弄得很懵,在不自觉顺着她动作起身时,不禁喃喃问:“门主意思是……”
她这变化实在来得太快,猝不及防,令人打心底里发寒,总感觉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可云常儿将他扶起后,还御气拂去他衣裳的泥土尘埃,并关怀道:“不曾受伤吧?”
张子骞是真糊涂了: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他虽然真心求饶,也真心想她饶命,但这么快的转变速度,却不是他想要的:这样真的很假。
他迅速思考方才之言可有哪里不妥,或是戳中了她哪处薄弱,才令得她如此反应。
思来想去,他猛然想到一处:难道是尚真派的信任?!
他立马双眼一亮,带着小心的揣测与强烈的期盼问:“门主,你饶过属下了?愿意让属下辅佐你么?”
云常儿笑道:“自然,否则我指点你治愈时允长老,以获得尚真派更深的信任,岂不是多此一举?”
“我方才也是一时愤怒罢了,你莫要害怕,对于门人,我向来宽容不是么?”
张子骞见她言辞真切,神情也不似有假,一颗心逐渐放下。
是了,她向来对门人宽容,有时宽容到外人觉得愚蠢,但只要这样的宽容能在此时救他一命,他便觉得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