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以??”我一下子站起来,把课桌撞得挪了地方。
“就是可以!!”于婷恨恨地说道,我看不到她的眼睛,却能通过她的语气感觉到她一定双眼通红充血。
说完,她不再理我,趴在课桌上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里。
我想走又觉得一个人极不对劲,于是我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等着。我觉得总是要回家的,不可能不回,等她愿意回了,我再和她一起走。而且我已经想好了怎么跟爸妈解释今天回去晚了,我就说我留在学校和同学一起做作业了,这样他们应该不会责备我。
过了很久,我被几声敲门声叫得抬起头,一个比我们个子高一些的女生在敲我们班的门,看她穿的年级服,她应该是初三的学姐。
“你们俩怎么还不走?学校要关门了。”学姐说道。那时候学校里每天都会有六个总值日生,他们要负责检查整个学校的纪律、卫生之类的事务,按时关闭校门和在那儿之前清空所有学生应该也是其中一项。所以这个学姐应该是今天的总值日生之一。
“马上走。”我感觉自己像是犯错被逮住了,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去拉于婷。
于婷却跟一坨千斤重的铁似的,怎么都拉不起来。
“怎么啦你们?”学姐走了过来。
“我们马上走。”我赶紧解释。
“你等等。”学姐拉开我,她上前看着于婷,观察了好一阵,她问于婷道,“同学,看你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医务室已经关门了,但我可以送你去附近的医院。”
“我不去医院!!!”于婷忽然大叫,像是疯了一般。
“你别这样。”我自己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劝于婷,但我也说不出别的话,我只知道让她别大喊大叫。
学姐却没有被这般情景吓到,当然只能说没有被完全吓到,因为我还是看见了她眼睛里快速闪过的惊恐。
“同学,你遇到什么事了吗?”学姐耐心地问于婷,“遇到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
于婷的歇斯底里在她不断的喘息之间,程度慢慢变低,但最后,她还是在说那句话,“我不想回家。”
“那可以去我家吗?”今晚我家里刚好只有我一个人,我爸妈都出差去了。明早我妈回来,我爸要到明晚才回来。
我没有料到学姐会这么说,我还以为她要劝于婷回家呢。
“你也一起去吗?”学姐问我。
“我……”我觉得我该陪着于婷,但我又害怕被爸妈责备,因为去别人家里过夜太严重了。
“那你早点回家吧,你家在哪?远吗?”学姐好像体会到了我去不了的意思。
“不远,走路十多分钟。”我回答道。
“嗯,那就好,注意安全啊。”学姐扶起于婷,她们一起朝教室外走去。
看她们快要消失在我的视野,我愈发觉得这件事我没做对,最后我冲了上去,“我也去吧。”
学姐:“那家里人那边……”
“你家有电话吗?”我问道,“我跟我爸妈打电话说一声。”
学姐:“当然有。那咱们走吧。”
学姐家和我家一样在一栋很普通的居民楼里,不过要比我家大一些,家具和装修也新一些。
晚饭,学姐系上围腰就进了厨房忙活。我实在佩服她的全能,她竟然还没长大就会做饭了,而我就什么都做不来。简单晚饭过后,我争着去把碗给洗了。其实我并不会洗碗,所以我在水池前拼命回想我妈是怎么做的,不过最后倒也磕磕碰碰都洗完了。
到了要睡觉的点,学姐问我们要不要洗澡。我本不想在别人家洗澡,但刚才在厨房洗碗我着实把自己弄得挺脏的,所以我想了想说洗。学姐随后就烧了热水,还叮嘱我怎么用她家的淋浴设备。
我尽力记全,生怕自己闹笑话。但洗之前,我还是有点慌张,我便把于婷拉进浴室,想让她也帮着我看看那些东西都怎么用。
“我应该先开哪个?”我看着那些金属部件发晕,“哪边是热水?这边吗?还是那边?”
等了会没听到于婷反应,我转过身,却发现于婷蹲在墙角抱着自己。
“你怎么了?”我急匆匆跑过去。
“别再问了……别再问了……你别再问了!”于婷捂住自己耳朵,闭着眼睛拼命摇头。
“你干嘛呀!”我慌乱起来,拉住于婷想让她停下。
“你根本不懂!”于婷被我拉得放下了手臂,但语气依旧歇斯底里。
“你说我蠢,说我不懂,那你什么都不说我能懂什么?”我知道我不聪明,但被说多了我还是想辩解一下。
于婷:“你懂什么是……”
于婷使用的那个两个字的词汇,我当时并不懂它的具体含义,我只知道那是个相当负面的词,比不回家、在别人家过夜还要严重得多得多,当时我所知的和它严重程度相近的词就是“死”。
我后来在大学的法律课上学到过那个词的法律定义,它是一种违背被害人的意愿,使用暴力、威胁或伤害等手段,强迫被害人进行性行为的一种行为。
☆、46
“小心。”
哗,红酒洒了我一身。还算幸运的是红酒杯被我大腿兜住,没摔在地上弄出噼里啪啦响声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在环境如此清雅的餐厅,一点点响声都会非常突兀,更别说是玻璃杯摔破的声音了。
服务生眼尖地走过来,递上了一条毛巾和几张餐巾纸,柳子筠也过来帮我擦拭衣服和裤子上的红酒。
“想什么想得那么入迷~”柳子筠在我耳旁小声问我。
我边擦衣服边扫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餐盘,我在陷入回忆之前一直在切一块牛肉,这会儿那块牛肉和主体早已经分离,估计我刚才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做着空切盘子的愚蠢举动,然后切着切着就把红酒杯给碰掉了。
“不好意思~”我对柳子筠说道。虽然我没从她刚才的问话里听出任何责备或者不满,但我还是觉得我必须要为自己在这种大家都彬彬有礼的场合之下做出来愚蠢行径道歉。
“傻瓜。”柳子筠回我。我衣服能擦掉的红酒也擦得差不多了,她随即回到了桌子对面坐下。
“出洋相了。”我自嘲道,然后暗暗调整压抑的情绪。
柳子筠:“要换衣服么?我车里刚好有套衣服,刚干洗完拿回来。”
我:“不用,一会儿就回家了。不过你要是介意的话,我这就去换。”
柳子筠:“什么话,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我试探着,“那不换了吧?”
柳子筠把一张卡连同桌子上的小票一并递给一个路过的服务员,然后压低声音问我,“你很怕我介意你什么吗?”
我没有立刻回应柳子筠,我叫住服务员,把我的卡递了过去。服务员两只手一手拿了一张卡,不知所措地望着我和柳子筠。
“我来吧。”我对服务员说道。
服务员为难地把柳子筠的卡还给她,她扬了下眉毛,终于还是接了,“OK~”
等服务员离开,柳子筠耸了耸肩膀问,“可以跟我说说么?你很在乎我对你的看法?担心我会介意某些事情?”
我缩了缩身子,一谈到这些问题我总是不那么自然,“应该是因为第一次谈恋爱的原因……我有时候可能太敏感了……”
柳子筠把手肘支在桌子上,眉目带笑地说道,“我很荣幸啊~”
我:“……嗯?”
柳子筠:“知道自己女人以自己为中心,这滋味相当不错~”
我愣了一下,赶紧用调侃掩盖自己的凌乱,“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在公众场合说这种话~”
柳子筠:“七点半算晚上,再说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我忽然有冲动想要问一个极其严肃的问题,于是我没仔细思考就直起身子问道,“你爱我吗?一个人深爱另一个人,爱他的一切,爱他的全部那种爱。”
替我们结账的服务生从远处走来,我只能暂停和柳子筠这番动情的对话。
服务员:“这是您的卡和此次消费的账单,请收……”
“我爱你。”柳子筠却当着服务员的面回答了我的问题。
服务员张嘴愣住,但受过礼仪训练的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表现是非常不礼貌的,于是他急忙闭紧嘴巴,把卡和账单放在桌子上后就快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