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应该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这间病房里有多么凌乱。我一边穿衣服一边瞥了一眼病房门，那漆了白色的木头好似很庄严，而我脚边七零八落的衣服则在放肆地打破这种庄严。
“不用太担心。”柳子筠从背后抱住我，她的身体柔软又温暖，“关了门的一切都是我们的隐私，医院会尊重的。”
我心想：表面上也许会尊重，但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谁都喜欢在心里评判别人，这是人类共同的爱好。但我还是点点头，“嗯。医院看起来不错。”
裤子穿得有些艰难，因为医生在我的小腿上缠了非常夸张的绷带和纱布。
“到床上坐着吧，我来帮你。”柳子筠接过了我手里的棉质病号服裤子。
“我还没有到生活无法自理的地步啦~”我倔强了一下。
“可我想给你穿~”柳子筠坦然地说道。
其实我心口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颤了一下，我努力镇定，希望我至少保持住了表面的自然。
坐到床沿，我把腿抬高到方便柳子筠的恰到好处的高度，她蹲下扶住我缠着厚实纱布的小腿，动作柔缓且小心地把我的腿放到裤筒里。
“没碰到吧？”虽然动作已经极致轻柔，柳子筠还是有所担心。
我：“没有。一点都没碰到。况且，碰到也没什么的，我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之前很疼？”柳子筠看着我，像老师在质问学生。
“真的没什么~”病号服已经完全穿好，我在柳子筠的搀扶之下回到床上靠着床头躺下，“人生中大大小小的疼多了去了，我这点小痛和人家生孩子那种痛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我以为柳子筠要板起脸来教训我几句了，没想到她反而笑了，“也好也好~没这机会你可能还不会理我呢。”
我附和着笑笑。
“咳咳~那个~”柳子筠稍稍停顿，“刚才~还不错么？”
“当然。你应该知道的……”我含蓄道，“在病房里说明白我的感受不太不好意思诶……”
“好~”柳子筠略微亢奋，“你休息一会，我去问问医生你的情况，一个人不要乱动哦，需要拿东西或者要下床都要找我或者找医生~”
我看着她走出门，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自作多情，我总觉得她好像变得更在意我了许多。
不过，即便我百分之九十九的心思都放在了和她黏腻上，有件事还是一直在占据我的脑海、我的情绪甚至是我的理智——那就是那些不断翻上来的和于婷有关的记忆。
那些记忆无比鲜活，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而于婷也就在我的面前。每当我有几秒钟断片陷入过去的回忆的时候，回神时我总是浑身发抖，牙关紧咬。
就连刚才和柳子筠交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都走神去想过过去的事，所以柳子筠问我感觉如何的时候我的回避也不全是因为不好意思，也许更关键的是不管我生理上如何地兴奋和陶醉，我还是被过去那些记忆搅得心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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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以后我多请了一天假，我要去完成我和孙斯茹的交易。两场厮杀过后，我又是一身负伤，我大半身是血地走到看台上找孙斯茹。
此时此刻，其他人都已经走光了，只剩我和她两个。
“孙小姐，还满意么？”声音发出来，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那沙哑撕裂的感觉，别说不像我，甚至都不像个人。
“还行。”她很勉强地说道，但刚才在铁丝网里的时候我已经无数次看到她露出惊恐到发呆的神情，就算是现在，她的眼睛也瞪得如牛眼睛一般。
“还请孙小姐兑现承诺。”我的语气并不温顺，加上我嘶哑的声音，或许对方会觉得我再逼迫她。
“看看再说吧。”孙斯茹坐不住了，拿起包包想走。
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在她飘逸的白色丝质衣袖上留下了暗红色的血手印，“小员工一辈子就一个理想。”
她拼命眨着眼睛，胳膊从我黏湿的掌心中滑走，“看看……那那什么……”还没说上一句完整的话，孙斯茹已经见鬼似的逃了。
我一个人回到住处，这次我应该不会再晕倒在客厅了，因为，住院那两天我每天都在记护士帮我处理伤口的手法以及所用到的各种药水的名称，我依样画葫芦给自己来一遍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了，也不知道人为什么会这样，有时候越累反而越睡不着。在天还没怎么亮的的时候走进产业园区，我居然看到经理正从里面出来，手捧一个纸箱。
“经理。”我打了个招呼。
她好像很错愕，几秒后她看向自己手捧的纸箱。
啊！这不是……本来非常明显的事情，我刚才竟然完全没联想到，或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想过经理会离开这个公司。
鉴于很少有人会主动从公司辞职，更何况她都已经做到了领导层，所以我不得不认为经理是被开除的……再说她看起来怨愤满满，主动辞职的人脸上可不会这般阴郁。
“不用再叫我经理了。”她说道，声音低沉得可怕。
“这几天请了病假没来上班，所以不知道……”我说这些只是怕没人说话气氛会突然变得尴尬。
不过经理没听我说完就走了，我瞥了一会她的背影，她好像微微有点驼背，当然也不算非常明显，但至少过去那种趾高气扬的架势是完全没有了。
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个来小时，Gita啃着包子进了办公室，难得见她早来一回。
“诶~”Gita偶尔会和我说几句话，“你还不知道吧。”包子馅儿的油沾得Gita整个嘴唇都是，她说话间我还能看到白色的包子皮以及肉色和绿色相间的包子馅儿在她牙齿间搅拌。
我不作声等她把话说完。
她又咬了一大口包子，含混地说道，“咱经理犯事被开了。”
“嗯？”我问道。
Gita：“这次公司产品出问题就是她从中拿了回扣，整个公司都被她害惨了！”
一个部门经理层级的人拿回扣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凭她一个人就能害整个公司？我暗暗摇头。不过问题的关键不在旧人而在新人，“那新任经理……”
“那肯定是我啊！”Gita将整个包子吞进口腔中咀嚼，“经理不在了，主管顶上去不是人之常情么！”
☆、41
三天后，Gita的美梦就破灭了。收到Corey升任部门经理通知的时候，办公室响彻Gita的一句惊呼“怎么能这样？？这还能越级升迁了？？”她全然没有考虑到新任经理Corey就坐在她的两个工位之外，对她的一切言论以及所作所为轻而易举就能听到看到。
没有人回应Gita，大家可比Gita要理智得多。
“你有意见可以向上反映。” Corey站起身，走到几排工位的最前方，“公司经营已经不止一年两年了，各方面规章制度都非常完善，自有你向上反映的途径。” Corey那张甚为年轻的脸上却挂着极为霸道的表情。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Gita连忙挽回。
“那就好。”Corey向Gita的工位走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傻坐在座位上的Gita，“当然，有问题一定要提出来。民主是部门最重要的精神。”
“是，是是。”Gita捣蒜般点头。
“主管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咱们聊聊部门下一步的发展。”Corey转过身背对着Gita时说道。
Gita像是个提线木偶，Corey一动，她便跟着去了。
过了一个小时，Gita回到了办公区，愣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想东西，下一个人紧接着被叫进了Corey的办公室。今天一天就这样一个轮着一个地进办公室被Corey“谈心”。我是最后一个，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轮到了我。
看他们一个个心事重重地从办公室出来，我对进办公室也有了反感的情绪，但我却更想去会一会坐在经理位置的Corey。
推开经理室的门，我还不习惯那位置换人了，脑子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位置上坐着的像小孩一样的人就是我们的部门经理——Corey。Corey的脸长得比她的实际年龄看起来更小，不看她的眼睛，她看起来和初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Corey挺直着背，双目泛光地看着我，好像这一整天不间断的谈话完全没让她感到一丝疲乏。
“先聊聊你未来的事业规划吧。”Corey允许我坐在她的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