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自己家,待客的花厅中,明亮的烛火和温热的茶水令傅归晚平静许多,她再喝口茶,把无情护卫长也屏退,接着请师兄离开,她想独自待会儿。
“三皇子是怎么回事?”涂绍昉坚持要个答案:“我知道师妹可能难以启齿,可是今晚这种情况太危险了,这还不是第一次,我怎么能放心?
叫你们从此别再见面应该没有可能,我必须要有个防备。你如果不愿再提那段往事,我就找相爷相告,池丞相肯定不能忍受你被这般欺负。”
傅归晚看向他,从他黑湛湛的眼眸中读出了坚定,她苦笑一声,别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启唇:“曾经,轻薄与他拿鞭子偷袭我的含义是一样的,就是他想要自暴自弃并且拒绝任何人靠近。
你无法想象双腿残疾对他的打击有多大,大到足以毁灭他对人生所有的希望与美好。三年前离开丹霞宫是我把他硬绑着拖走,不和他来硬的根本不行。我用尽办法想要逼他振作,他便使尽手段来对抗我,无所不用其极。”
她垂眸,自嘲道:“我和他之间没清白,他抵死不肯喝药进食都是我喂他,嘴对嘴的喂,才有后来他突破底线想用轻薄来逼我别管他。
我被他扒得上身只剩一件肚兜也有过,最后是他自己不敢继续才主动放开,今天属于他受刺激太过没控制好,师兄无需担心。”
涂绍昉心疼得想抱抱她,走到她面前,兀自要握紧她的手,问:“为何这般委屈自己?”
“贵妃临终遗言,叫我帮助赵鸣轩从残疾的打击中走出来;三年前回京都,权尚书兄弟求我想想办法,他们用尽方法都无能为力。我不能撒手不管,便是为圣上和两位老师,我也不能不管,只是我们都低估了他受打击的程度。”
傅归晚抬眸,笑容有些苦涩:“我不是你的良人,别再纠缠了,师兄。”
“如果我因为这点事嫌弃你,我才不配做你的良人,心爱的姑娘是要男人疼惜呵护的;何况你还受着委屈,而这委屈只能往心里咽,心里得有多苦啊,傻姑娘。”涂绍昉疼惜道:“他已经能站起来了,今后你不必再多操心,别再委屈自己了。”
“师兄放心,这混账能站起来能重新行走就能恢复正常,如今已经迈出最关键一步,他不会再发疯。”傅归晚笑笑,对此事真高兴,从方方面面来说都觉得高兴:“哪怕真再发疯,我也不会因为他的残腿迁就他。”
“可你明天应该还要再去看他,别的不说,至少得再关怀下他的腿伤。”涂绍昉吃味道:“能遇到个姑娘对自己这么好,真是前世修来的。”
“也算责任吧,他的娘亲我亦视之如母,我就当他是哥哥;哥哥不省心又有娘临终遗言,那我只能多操心些。”傅归晚抿抿嘴角,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你们做过六年的未婚夫妻,他现在更不可能当你是妹妹。”涂绍昉继续用力抓紧,把他一直忧虑的事问出来:“我知道你和三皇子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你曾经很想和他携手终老,虽然婚约解除,感情还在,我更没想到你能为他那么操心。师妹能否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想和他再续前缘?”
归晚摇头,涂绍昉揣着小心确认:“真的没想?”
她叹口气硬把自己的手抽出,从玫瑰椅中起身转而蹲下来坐在大理石地砖上,屈起双腿抱膝而坐,歪头靠之,怪道:“我跟他解除婚约都七年了,你哪里觉得我会还有留恋?”
“你对他好啊。”涂绍昉也坐到地面上,坐在她身侧,语气微酸:“你要是能对我这么好,我一定把你当菩萨似的供起来。”
“赵鸣轩他腿残了,因为腿残令他觉得他的人生破灭,这个世界都是黑暗绝望,他三四年前都自暴自弃到想早死早解脱。”
“真的没有男女之情在其中?”涂少爷再三确认。
“没有。”傅归晚淡声道:“他对我又不好,我何苦作践自己去喜欢他?但我的清白确实算是给了他的。我和赵鸣轩不仅有过类似今晚的情况,还同塌相眠过四五次;师兄还是别委屈自己,我不值得。”
“你的清白是给我的吧。”涂绍昉抱着求证的态度问:“你跟他同塌比七年前还早吗?你们还做过比同塌拥抱亲吻更出格的事吗?如果没有,师兄这么个大活人,你置于何地?”
傅归晚想笑,真是笑出了声,摇头道:“七年前我才十岁还小,三年前我已经14岁即将及笄,怎么能一样呢?”
“哪里不同?”涂绍昉很痛快的:“就算真有不同,不就四五回嘛,咱们成亲之前翻倍补上来个十回八回,这该足够了吧?”
“……”郡主轻咳声,正色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师兄。”
“我的态度像是在开玩笑吗?”涂绍昉继续求证:“倘若师妹觉得我在说着玩,你不信,咱们就今晚先来一回,我可以做的更彻底。”
傅归晚侧头凝视他许久,怀疑道:“你不介意吗?如果我喜欢你,你和别的姑娘这般纠缠过我肯定介怀,以己度人我真的认为师兄坦然得有些假了。”
“我介意,我介意到希望你永远别再见他,希望能明天就把你娶进门。”
涂绍昉无奈自怜道:“我还介意到想即刻抱着你亲吻,把他存留的气息全部抹掉,我更想找他打架把他暴打成猪头,可是不能。
我是男人得有担当,既然介意无济于事还能怎么办?难道能像个姑娘似的对心上人又吵又闹发脾气吗?那我还能算是男人吗?”
他再再得出结论:“所以啊,师兄真的觉得男女间不公平,做男人太亏,咱们成亲后你一定得少欺负我,要对我好,我真是自己觉得太不容易了。”
“这么不容易何必委屈自己,你就找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多好。”傅归晚瘪嘴咬唇。
“看吧,我就说做男人不容易太受欺负,我才抱怨一句你就……”涂绍昉及时捂住嘴,他仿佛已经能预见将来,生活会难过大约是源于话多。
沉默片刻,傅归晚问:“若是将来你母亲或者妻子给你纳妾,你也能觉得自己吃亏?”
“当然是我吃亏嘛。”涂少爷小声辩道:“我既不贪图妾室的美色又不靠妾室生儿子,妾室对我没有任何用处啊。
偏偏纳个妾室,我就得养着,供她吃供她穿,她惹出麻烦还得要我来给解决,这么一直一直付出而没有半点收获,我都成冤大头了。”
“妾室给你生个儿子难道不是收获?”归晚斜他,涂绍昉答:“我的理想状态是将来有两儿两女,足够了,多个庶出的我还嫌麻烦,儿子多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他们成亲后,估计得生仨儿子,嫡次子得过继啊。
“师兄择偶的标准就是想娶妻而不纳妾,这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是你本身无意纳妾,虽然你未必一定拒绝纳妾。”她轻声问:“无论你妻子是谁?”
涂绍昉沉吟权衡半响还是决定如实说:“对,删繁就简,在我不感兴趣和我认为应该简单的方面就该越简单越好。”
“这话听来倒真像是真心话。”傅归晚温声笑道:“夜深了,师兄早些回家歇息吧。”
他刚想发誓天地良心绝对真心话就被下逐客令了,涂绍昉暗暗伸手过去抓紧她的手,略显委屈道:“我不放心你明天和他单独相处,你答应让我陪着,否则我不走。”
“我明早辰时初到隔壁探望,你愿意就辰时到三皇子府来拜访,我会叫飞擎给你放行;不过最多让你在庭院里溜达,被三皇子那混账看到你自己负责。”
能在暗中观察也行吧,涂绍昉还算爽快地松开手,不舍地离开回自己家了。
傅归晚怔怔地目送师兄离开,在地砖上呆坐许久后站起来,回闺房,叫婢女们准备热水。热水备上,撒满花瓣,她靠在浴桶中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泡得指腹有些发皱才起身。
闺房烛火灭尽,归晚躺在床榻里,捧着颗夜明珠凝视着这幽绿的光,反复考虑,终是没唤无情告诫,就让今晚随着黑夜消失吧。
她将夜明珠扔到角落,抬手抹把嘴巴,拉拉薄被,侧身而卧,安置。
第二日清晨,金闪闪的阳光四射,唤醒沉睡一夜的大地,雀儿在枝头奔走,高歌声声中开启新的繁华萧索交替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