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妤推开一扇门,入眼的就是堂中一副一人高的画像,画中半身回眸的女孩,唇角微勾。
秀妤看不清她的模样,只是觉得那人很是熟悉,正思考着,一股不知缘由的怪力将她推出房间,然后她感觉自己被提着扔出了山庄。
屁股好痛。
秀妤痛呼一声,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转头一看,漫山遍野的毒蜘蛛毒蝎子毒蜈蚣,她尖叫起来,叫着叫着就感觉有人在晃自己,她终于清醒过来。
傅博宁看着秀妤满头大汗惊惶无措,一边尖叫一边拍打自己,连忙将她摇醒,秀妤清醒过来就扑入博宁怀中,紧紧地抱着他,全身都在颤抖。
傅博宁轻轻拍打她后背安抚她,等她平静下来,才问道:“是做了什么噩梦,让你这么害怕?”
秀妤头皮发麻,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博宁,这个梦好可怕,数不清的蜘蛛蝎子都朝我涌来,吓死我了!”
傅博宁知道秀妤是不怕这些毒物的,会让她害怕一定是数量惊人的毒物,他紧紧地抱着她,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说起故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再困在刚才的噩梦里。
秀妤果然忘了刚才的梦,拉着傅博宁听他讲故事,只是听着听着又睡了过去。
傅博宁将她抱在怀里,希望这样能有助于她的安眠。
许是毒素缓解的原因,傅博宁已经能喝酒了,今日沽的杏花酒他饮了一些,所以做梦梦到杏花他不觉得惊奇,惊奇的是他发现自己不再是坐在轮椅之上,而是堂堂正正地站着。
将近四年了,他第一次梦到站起来的自己,心中欢愉,如果这是现实多好啊,这样他就能和秀妤一起走遍大江南北,也不必为那蛊毒苦恼。
傅博宁信步而行,看到了杏花掩映下的山庄,山庄的门楹刻了栩栩如生的杏花枝,走进山庄之中,竟然还是杏花的海洋。
这真是个美梦!可惜秀妤不在。
正感慨间,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而且,是秀妤的声音。他转过身,院中最高大的那棵杏花树上坐着的人儿不就是秀妤吗?
第十三章
“秀妤?”傅博宁惊讶地看着树上的人儿。
“是我?你怎么也在这里?”秀妤作势要从树上跳下来,傅博宁连忙出声阻止她,“别动!我接着你。”
秀妤这才意识到傅博宁是站着的,“博宁,你竟然能站起来了!”说完,还不待傅博宁走近就自顾自跳了下来,跑到傅博宁的身边。
傅博宁轻轻敲她的头,“都不听我的话,让我在树下接着你有什么不好。”
秀妤嘻嘻笑了几声,附身捏了捏他的腿,“是真的好了啊。真好啊!可惜是在梦里,要是在现实生活中也这样就好了。”
傅博宁神情微变,“你也知道这是在做梦吗?”
“嗯,我睡着之后竟然是接着刚才的梦境的。在那些毒物要爬来我身边的时候,出现了一位青衣人,将我提到了树上。我还在恍惚间,就看到你站在了前面,就出声叫你了啊。”
“真是奇怪的事情,我们竟然一起进入了一个梦境。还在梦中正常交谈。真是太奇怪了。”
秀妤拉起傅博宁的手,“这样很好啊,我之前还想着这样美好的景致没有你陪在身边欣赏是多么可惜的事情,现在就马上能够实现,又有什么不好呢?”
“也是。”傅博宁抛开脑中的疑惑,与秀妤十指相扣,“这个地方无处不是杏花,山庄的主人必然是个爱杏花的人。我们不如四处去走走?”
“好啊!”秀妤倚着傅博宁,迈开了脚步。
两人走过前院,穿行于红艳艳的杏花林中。
“上一次我们一起赏花,赏的还是梅花,感觉才过去没多久,竟然都到杏花开的季节了。”
秀妤应了一声,看到前面有个亭子,她加快步伐,拉着傅博宁快步往前走去,傅博宁被她拉得一个踉跄,稳下步子之后跟了上去。
这座亭子,三尺见方大小,漆了暗红色,飞檐之下刻绘无数杏花,中间的牌匾上题了圆润的三个字“杏花寒”。
秀妤脑中突然就想起三道楼,一汀烟雨杏花寒,这三个字本身带了股清寒气息,却被这圆润的字体轻易破坏,“这三个字还没有我写得好看呢!太不搭了!”
傅博宁随声附和,目光却落在两侧的楹联上,轻声念了出来:“暖气潜催次第春,梅花已谢杏花新。”
“这对联一点都不对仗,是引用的诗词吧?我没有读过呢。”
“这是唐朝诗人罗隐的《杏花》,全诗是‘暖气潜催次第春,梅花已谢杏花新。半开半落闲院里,何异枯荣世上人’。”
“听起来很是消沉啊,把这诗句题在这红艳艳的杏花林里多不合适啊。不过,博宁真的好博学啊,这么生僻的诗也会背。”
傅博宁被她亮晶晶泛着崇拜的目光看得又是骄傲又是心虚,他在文采上没什么能耐,毕竟他出自商家又不考功名,这首诗也只是无意间记下的,要是秀妤再问起其他和诗文相关的事情,他就要语塞了。
“不过罗隐的诗我也会背一首,那就是《蜂》,‘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诶,这罗隐写的诗怎么感觉都挺消沉苦闷的,他肯定过得日子是苦哈哈的,我们可别学他。”
傅博宁没有应她,因为他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可是这都是密密麻麻的杏花,除了眼前的杏花寒亭,见不到其他建筑。
秀妤没有得到他的回应,转头去看他,觉得他这样子好像是在听什么东西,也不打扰他,静下来跟着去听,结果听到了和敲门声混在一起的呼唤声。
两人对望一眼,循声而去,林中竟然凭空出现一道门,傅博宁还在迟疑要不要打开,秀妤已经一把推开了门,突然门中亮起耀眼的光芒,两人闭眼侧头,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浮现的竟然是客栈房内的床顶。
秀妤侧头看向傅博宁,异口同声地说:“好奇怪的梦。”
两人相视而笑,还没开口就听到了敲门声,伴着武师傅的喊声:“小秀、徒婿,快起床了!再不起,早点都被我们吃光了!”
“马上就起。”秀妤大声应他,动作轻快地开始起床事宜。
吃过早点之后,几人依约来到见面的地方,那大山正望着糖葫芦咽口水,秀妤蹦跳着来到他面前,买了一支糖葫芦,望着大山得意地咬了一口。
见那大山瞪着大眼睛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秀妤就开心地又买了一串,在大山面前左晃右晃,看着转来转去的小脑袋,她嘻嘻笑了起来,伸直胳膊递给他,“喏,给你的!”
大山惊喜地接过,嗷呜一口咬下才口齿不清地说谢谢。
秀妤摆摆手,又和摊贩买了几串,跑到傅博宁他们面前,武师傅和傅博宁都伸手接过,闫春晚摆手拒绝,“吃了这玩意儿,牙疼。”
秀妤瞪他一眼,拿回糖葫芦一口咬下去,那恶狠狠的样子好像吃的就是这个不识趣的闫春晚!
大山带着他们租了船往湖外小镇去,等吃过外镇的小吃,大山带他们爬山了一座小山。
这山很是秀丽,走在山路上时不时能看到些春花,多是桃杏一类。
登到了山顶,大山指着不远处的庄子,“那个地方的杏花是开得最好的,听我爷爷说很久以前那个庄子都会准备杏花会,邀请镇里的人去赏花,只是后来庄子的主人无故失踪之后变成了鬼宅,很多去那里的村民都死了,全身乌黑可吓人了。我还偷偷去过,还没走近就看到好多毒蛇,可怕极了。”
闫春晚倒是不信什么鬼神的说法,这庄子在此处看只看得到红艳艳的一片,但是规模还是很大的,以他的经验来看,有这财力买下这样的庄园,还种植这么多的花,庄中的布置也定然值得一观,“我倒是想见见那鬼的模样。”
他提气一跃而下飞往那山庄,转眼便化作不可辨识的一个黑点。闫春晚的轻功这世间没有几个人比得上,众人只能望着那远去的黑点默然。
闫春晚在空中疾行,越靠近山庄越能见识到别样的景致。
他敛气落在一棵树的枝头,先入眼的不是杏花,而是围绕着山庄密密麻麻的毒物,他认识的不多,只分辨得出蛇蝎蜘蛛蜈蚣一类常见的,其他模样各异的虫子哪怕不认识,也能猜测出它们的毒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