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六娘本来就是家道中落,寄人篱下,十足十的破落户,本来也挑不到什么好姻缘,替幕后那人做事,说不得还能得些好处,哪里在乎会不会名声受损或者宋氏打上门去呢?
郑氏忍不住就哭了。
“本来以为找了郑十郎来,咱们娘儿俩个就安生了,没想到这阴谋诡计是一环又一环啊!”
宋城想了想,宽慰她,“其实这事也没那么坏……”
郑氏还当宋城傻了,“还没那么坏?我宁愿让你的身份大白,也不想让你到那冰天雪地里去受苦,那个小宁王,可是动不动就要砍人脑袋的,万一新婚夜,他发现了你……那还不得要了命了?”
京城二美小宁王都不稀罕呢,就她儿子这个假姑娘,说不准一见大怒,就要杀人呢!
宋城看看房中无人,就压低了身子,凑到郑氏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母亲放心,那位小宁王并没有那般可怕,其实是很通情达理的,儿子如果真的被选中了,等到了宁城,儿子就将嫁妆献给小宁王,这笔银子数目不小,小宁王那边苦塞穷困之地,就算看在银子的份上,也会给儿子几分情面的,到时候儿子完全可以改头换面,求得宁王庇护……那塞北的地界小宁王就是土皇帝,圣上怕是都管不到,古家的黑手更是伸不过去,儿子说不定还能另有一番造化呢!”
郑氏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听了这话倒是呆住了。
“啊?”
她顺着宋城的意思想了想,似乎也很有道理啊。
她们宋家这些孤儿寡母为何过得这么忍气吞声,还不就是旁边有虎视眈眈的古家人和宋琅?
如果去到塞北,她儿子就没了性命之忧,在宁王手下做事,不说大富大贵吧,只要衣食无忧,娶个媳妇生个娃,她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说小宁王是不是通情达理什么的,郑氏倒是没有那么担心了。
毕竟有银子铺路啊,再凶残的人,见着那么大笔的银子也会和悦几分吧?
“你说得这些,倒也是个法子……但郑十郎那边?”
“母亲不用担心,郑十郎虽然是乡里来的,家境也不富裕,但为人还是忠厚可信的,母亲想要退亲,他应该不会做难。”
郑氏对没有郑十郎这个女婿自然是没一点心理负担的,本来也是花银子雇来的,演完戏,郑十郎就要早亡了。
宋城想的没错,郑氏把郑十郎叫来,跟他提了要退亲,郑十郎脸上露出惋惜,但还是痛快地同意了。
郑氏倒是挺大方,虽然演戏没演完,还是按照约定给了郑十郎一张银票。
宋城送郑十郎出秋实院。
虽然亲事不成了,但郑十郎还是郑氏的娘家侄子,在京城总还要住几天才回乡的。
事情如此峰回路转,宋城和原歌相互看看,都有点无语。
原歌笑了下,声音放轻。
“城城你注定是本王的王妃啊,跑不掉的!”
宋城,“……”
感觉他好像掉进了什么霸道王爷小娇妃的小言文?
而在相距宋府约莫有四条街外的玉芝公主府内,西北角的独立小院落精巧别致,初看不起眼,但若细瞧,那真是处处不一般。
这个畅云院,正是玉芝公主的婆婆古氏住的院子。
公主府里,当然是公主为尊,住的是正堂,不过古氏身为公主的婆母长辈,虽然住到了角落,但院子里的布局和规格却是不比公主的院子差,甚至还要更讲究一些。
玉芝公主只带了个贴身的侍女,走进了畅云院。
院里众人看到是公主,都纷纷行礼,准备通报。
玉芝公主摆了摆手,示意不必,自己当先朝正房走去。
才走到离正房还有十几步的地方,就听到里头传来母子的说话声。
“母亲这样做,怕是会引来议论啊……”
这个声音,正是宋琅,她的丈夫的。
“议论什么?那三娘子,就是自己去报的名儿!跟我这个不亲的曾祖母,又有什么关系。”
“母亲您身边的乐大娘,可是经常去见那位肖家的小娘子?”
“也许吧,那又怎么样呢?总不能因为我身边的人去见过肖六娘,就跟三娘子选妃扯上关系了吧?”
“母亲其实何必赶尽杀绝,就让她们三姐妹安安生生地嫁出去好了。逼得太过,我怕……”
“怕什么?那三个蠢丫头,哪里配得上那么多的嫁妆?当初你父亲那个老糊涂表面上说是对你疼爱得如珠如宝的,哼,最后还不是把大头都留给了他们!可惜,那一家子没福气的,就那么给横死了,还连累我儿子的名声!”
宋琅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开口。
“母亲,我一直有件事想问,只是怕伤了母亲的心,没敢问……”
“哼,那你就问呗!该不会是想问,当年那一家子是不是我下的手吧?”
“母亲当时掌管着内院多年,毕竟,外人要想做到,怕是极难的。”
“哼,我倒是盼着他们一家子都死光才好呢!可我不还有你么?你那个时候是京城四公子,名头响亮,将来还要娶公主的,为了你的前程,就算我再怎么看他们不顺眼,也不敢亲自动手啊!最多就是发现一些端倪,袖手旁观罢了。你那个便宜大哥蠢得很,身边的奶兄贪生怕死,庸碌无能,他也敢把府里的大小事交给他!”
“母亲早就知道麻管家不对头?”
“是啊,为娘我打从记事起起就学习管家,这些小花样小苗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了,不过我只当麻管家是想要吃里扒外,捞些好处的,没想到居然做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过倒是对咱们母子有利……偌大的富阳公府,不给咱们娘俩,那就谁都别想安生的要!”
“那母亲可知道麻管家究竟是谁的人?为什么公府里好几个铺子,都是您派去的管事在打理?”
“麻管家是谁的人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既然发现了他的马脚,难道就任由他自在快活吗?当然是让人去跟他租了这几个铺子……铺子的房契都还在罗氏手里,我也就是沾了几分光而已……”
虽然租金低得比市面上的要少一半去,但本来那铺子就姓宋,她得这点好处,跟罗氏婆媳得的比起来,差得远了!
宋琅似乎也无语了一阵子。
“你这位侄孙女,三娘子,哼,怕是有热闹可瞧的……”
宋琅愣了下,“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三娘子有什么不对吗?”
他跟他同父异母的两位哥哥当然说不上有什么感情了,年纪相差得太大了,他的年纪比他大哥家的老三还要小一两岁!
而且母亲一向都不许他跟大房二房那边多接触,嫌弃他们都是商户女生的,满满的铜臭……只是他父亲富阳公本身就是靠着商户里那些本事立下功劳得了爵位的,他也是商户子啊?
因为母亲的态度,他对那边自然也不亲近,大侄孙女和二侄孙女,他也就见过一两次,三侄孙女,他竟是一次也未见过。
“哼,你那位三侄媳妇,怕是自作聪明,防着咱们下黑手呢,谁知道她生的,究竟是男是女呢?”
就那点心思,在她这种出生起就深谙各种宅斗技能的老手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如果换成她,说不定也会起这样的心思,但最终还是不会那么做的!
她会让她的儿子袭爵,然后拼尽全力保住他!
这就像是赌博,要赢就赢个大的,要输就全输光!
宋琅吓了一跳,“什么是男是女?难道其实三小娘子是个男娃,侄媳却谎称是个女儿?就为了怕重蹈二房侄孙子的老路?”
“就看她鬼鬼祟祟地在皇恩寺后山一躲就是十几年,我估摸着多半是了!蠢货!既然都已经做了,就在宋府养大,别人也不会怀疑什么,可她这么一番做作,但凡长了心眼的,谁看不出来蹊跷?”
宋琅震惊过后,又问,“那母亲还设计让三侄孙女远嫁宁王府?”
古氏发出一串畅快的笑声。
“不让她远嫁过去,还怎么拆穿我那侄媳妇的瞎话?”
宋琅很是无语。
“母亲,咱们已经搬出了国公府,就跟那边相安无事不好么?为何非要打压几个小辈娘子?”
在外头静静站着的公主也在心里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就听里头古氏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冷笑连连,“哈!你父亲当初总是酒后夸口,说他宋氏后人里头有凤凰命,贵不可言……还总埋怨我没给他多生几个女儿!后来他眼见着没了指望了,就去指望孙女,曾孙女……临终前还不忘记留下话,要给她们大笔的嫁妆!倒是咱们母子,才得了那么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