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8)

“那也不成,我若是说得对,你自然照做,可若说得不对,你可得给我指出来,总不能让我错下去。”裴锦箬忙道,她虽然是重活了一世,但不过是占着“先知”这么一个长处,可她自认便不是十分聪明的人,还真有些心中没底,若能得绿枝这么一面“镜子”,时时警醒,倒也不错。

绿枝眨了眨眼,“姑娘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那奴婢可就说实话了。”绿枝清了清喉咙,眼中似有些促狭,“姑娘自来便对琴棋书画皆无兴趣,尤其是这下棋,在博文馆上棋艺课时,总是泛瞌睡,今日,却摆弄这棋局摆弄了半晌,姑娘就算是要做戏,可也别太为难自己了不是?”

裴锦箬一愕,扭头看着桌上棋盘,面色几变,“我突然对下棋又感兴趣了还不行吗?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看看,能不能摆饭了。”

除却有家宴的日子,平日里,裴家一日三餐都是大厨房做好,各房派人去端了回各自院子吃的。

都有定例,这确实也快到放饭的时辰了,可却用不着绿枝一个大丫头亲自去看,不过……绿枝想着她家姑娘怕是被她方才那句话伤了面子,有些后悔,也不敢多说什么,应了一声,便是去了。

她走了,裴锦箬这才扭头看着桌子上的棋盘,她现下这个时候,自然是对下棋不感兴趣的,只后来……却已成了她的习惯。

从前,有人对她说过,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谋算人心,都与这方寸之间,黑白之道很是相似,纵横捭阖之间,尽显神通。

她当年存着一口气,没有少在弈棋之道上下功夫,却也到底没将这棋局,与现实联系到一处,这才没有察觉自己早已成了棋子,被人布在局中,直到一败涂地。

裴锦箬的呼吸蓦然有些紧促,她握了两下拳头,这才沉静下来,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捡起,放进棋盒之中,这过程中,她的心绪,总算是平稳下来。

看来……往后还得小心些,这些要日后才能得来的“兴趣爱好”,还得循序渐进的来,否则,总会引人侧目,今日是绿枝,明日,便能是其他人。

一夜无话。

翌日清早,天才蒙蒙亮,竹露居内却已经忙活了开来。

因着今日,裴锦箬要往博文馆去进学。

“姑娘,你这一身......是不是太清淡了些?”丹朱本是裴锦箬身边最得看重的丫头,素日里,在竹露居中,无人能望其项背。因而,她旁的事是不做的,但贴身伺候裴锦箬的事儿,却也没人敢跟她抢。

往日里,裴锦箬也最是信重她,搭配的衣裳首饰都要让她挑选。

谁知,她今日进了内室,却见裴锦箬居然已经穿戴好了。

因着天热,裴锦箬穿了一件雨过天青色的银条纱小衫,下身系了一条素白挑线裙子,只腰间束了一条鹅黄色的丝带,突出那纤纤一握的腰肢。

裴锦箬本就生得好看,即便是这么简单的装扮,亦是清丽可人,而且比之平日里的盛装,今日这简简单单的,反倒如同这盛夏之中的一缕清流,见之,便涤去心底几分因酷热而起的烦闷。

“哪里有什么不对?”裴锦箬低头看了一眼,“这天气热了,我觉着那些个红的紫的,看得人眼疼,就这一身顺眼。我挺喜欢的,用不着换了。”语调还是轻轻软软,带着笑,却不知为何,透着两分不易察觉的威仪。

丹朱觉得有些头皮发紧,仔细去看时,却又没瞧出什么端倪来,姑娘对着她,还是那副亲近爱笑的模样。

丹朱略略一顿,姑娘已经这么说了,她自然不好再劝说她去换一身自己哄她说,她一穿上,那便艳光照人的衣裙去,扯开一抹笑,她道,“这天气热,姑娘穿简单些倒也不错。可是,这首饰却也太简单过头了,若是这般打扮,那博文馆中那些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只怕更要小看了姑娘去。奴婢瞧着,姑娘怎么也得再加上两支金钗才是。”

丹朱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来,自裴锦箬妆匣中挑了两支金灿灿,累丝镶红宝的金钗给插进了裴锦箬的发髻中,从镜中端详着,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这样一来,看她们谁还敢笑话姑娘你。”

裴锦箬嘴角冷冷一扯,这般拙劣的手段,自己从前,怎的便是看不破呢?

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成日里穿红着紫,头上的珠翠就跟不要钱似的,插了一支又一支,还多是那金灿灿的,也难怪博文馆中那些贵女暗地里笑话她暴发户的做派了。

就比如她今日这一身衣裙,清爽简单,倒正正符合她的身份和年龄,谁知,丹朱这么一给她插了两支金钗,便全毁了。

说起来,这丹朱也是个人才,毕竟,这样的“点睛之笔”也是了不得的啊!

裴锦箬心中所想,半点儿没有透出,扶着那金钗往镜子里端详了两眼,惊喜笑道,“不错,还是丹朱你有眼光,这两支金钗真是华贵精致,好看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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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姐弟

丹朱忍不住嘴角勾起了得意的笑。

望着欢天喜地望着镜子笑着的裴锦箬,丹朱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嘲讽。

孟姨娘真是多虑了,这三姑娘不还是从前的样子,哪里有何处不一样?

“丹朱果真有眼光,如此,今日这桩事要交代给你,我倒是放心了。”丹朱正在沉吟着,却是听得裴锦箬这般说了一句,不由愣怔地望向她。

裴锦箬回过头,拉住丹朱的手,目光殷切地望着她,“这不是过几日便是二哥哥的生辰了吗?我还没有为他选定生辰礼物呢,你是个有见识的,眼光也不错,我便想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这是银两,这是对牌,你今日便出府,去东西大街上的古玩铺子好生逛逛,务必要挑选一件好的。”

丹朱眼中掠过一道亮光,继而,却又犹豫起来,“姑娘交代奴婢的差事,奴婢自然该办好。只是,也不定非要今天吧?姑娘今日不是要上博文馆吗?奴婢不跟着,哪儿能放心?”最要紧的是,昨日孟姨娘还特意交代了她,让她定要将三姑娘看紧了,瞧着她可是有什么异常。

“那可不成,你不早些将东西买回来,我这心里是不安的,二哥哥过生辰,这可是咱们府里的大事。即便是看着孟姨娘和四妹妹的面子,我也得慎重着办。至于博文馆,都是熟门熟路的,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再说了,还有绿枝和红藕跟着呢。眼下最要紧,是一定要置办一件让二哥哥可心的礼物,这可是大事儿,交给旁人,我可不放心。丹朱,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丹朱心口砰砰急跳,一张脸不知为何发起烫来,犹豫着咬了下唇,片刻后,似是下定了决心,轻轻一福身道,“奴婢定然不负姑娘所托,必定竭尽所能,为二爷挑选一件可心的生辰礼物。”

裴锦箬满意地笑了,亲手从妆匣里拿了张银票,递了过去,“这就是了,我这满屋子里,也就只有你能办成这桩事儿了。这是银票,你拿着,想必应是够了。”

丹朱悄悄瞄了一眼那银票上的数额,心底最后一丝犹豫登时烟消云散了去。

接过银票,与裴锦箬又表了两句决心,这便袖了银票和对牌转身往屋外去了。

眼见着丹朱扭着腰肢出了房门,裴锦箬一双琉璃猫儿眼却是一寸寸冷了下来,抬手,便是将方才丹朱插在她发上的那两支金钗拔了下来,顺手便往妆台上一丢,然后扶着绿枝的手站了起来,“再不走,该迟了。”

博文馆设在离宫城不远的泰安坊,是为了方便那些贵介子弟上下学,毕竟,能入博文馆的,大多数人的家离宫城都不会太远。

可裴家却不一样了。

裴家在城东的福安坊,离宫城就有些远了,离泰安坊自然也不近。

车马要行上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能到。

好在如今是盛夏时节,天亮得早,这会儿出门,天色已亮,倒也是刚刚好。

最难的还是冬日,那才是真正的起早贪黑,念个书,却也是不容易得很。

裴锦箬到得侧门外时,车马已是齐备。

有个身量瘦弱,比她略矮了半个头的小小少年拧着一双眉,就候在马车旁,不时往侧门内望来,瞧见裴锦箬主仆几个时,略略一顿,便是面无表情地又挪开了眼去。

裴锦箬心下却是一震,步子微微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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