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74)

她有些疑惑,必要寻着叶准。

至于寻到了又当如何……裴锦箬看着眼前有些瘦弱的青年书生,叹息一声,她还没有想好。

裴锦箬只在前世最后,与叶准近距离见过一面。彼时,他已然身居高位多年,穿着气度,与如今都是不可同日而语。唯有一点,很是相似,那便是瘦。

无论是数年之后,还是现在,叶准都是一样的瘦。区别只在于,数年之后,更瘦而已。那瘦里,还透了两分病弱的苍白。

都说天妒英才,慧极必伤。

都说,叶准叶阁老,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治世奇才,可他,却身有痼疾,天寿难永。

如今看来,他这身子,居然是从年轻时便是不好的,裴锦箬轻轻皱起眉来。

穿着灰白绵袍的青年书生走在前,而一身银红袄裙的季舒雅行在后,一张五官清丽的面容之上神采顾盼,双颊微红,嘴角浅勾。

“叶大哥,我与你介绍,这几位便是我早前与你提起过的,我的几位友人。这位,是裴家大郎,裴锦桓。裴家三郎,裴锦枫。这位,则是裴家三姑娘,也正是那位买了先生三幅画作,对先生仰慕许久的知音人。”

季舒玄上前一步,笑着为几人引见。

叶大哥?听了这个称呼,再听他语调,裴锦箬目下闪了两闪,他们果然挺熟。可是,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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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渊源

可是,之前……不是季舒玄说的,他并不认识什么叶准吗?

还有,之前在清雅斋遇见,问起“槐柳先生”时,季舒雅也并无半点儿异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位,便是‘槐柳先生’。”季舒玄笑着道。

灰白棉袍的青年书生虽然瘦弱,看那样子,也是贫瘠,却在锦衣加身的裴家兄弟跟前,未露半点儿怯色和畏缩,大大方方一拱手,不卑不亢道,“在下叶槐生,表字九巍。与岚庭闲谈时曾提及裴家大郎的文章,见解独到,文采斐然,实在令人神往。”

叶槐生?裴锦箬挑眉,原来,他此时,还不叫叶准?

裴锦桓却是忙道,“不敢不敢,不过是拙见,叶兄实在是谬赞了。在下裴锦桓,表字觉先。”

读书人之间,若以表字自称,那便是亲近之意,何况,此人行止落落大方,让人不由心生好感,裴锦桓自然投桃报李。

裴锦枫亦是随着兄长自报家门,“在下裴锦枫,表字照凌。”

互相告知了表字,这便是相交之意了,叶槐生面上显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虽然,方才也说不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此时,却又要和煦许多。

只一股冷风传来,他却是情不自禁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

“大家都是自己人,就莫要站在风地里了。槐生哥哥……呃……你还是请裴家两位公子进屋叙话吧?”这时,边上的季舒雅却是骤然开口道。

裴锦箬蓦然便是扭头望向她,她却是半点儿没有察觉到裴锦箬的目光,只是一心一意望着叶槐生,神色间有些焦切。

裴锦箬垂下眼,恍惚明白了什么。

叶槐生侧头望了季舒雅一眼,嘴角轻轻牵起,“斯是陋室,还请两位不要嫌弃,这边请。”

男人们被引着进了门,裴锦箬则是上前一步,挽了季舒雅的手,笑眯眯地望着她,而后,戏谑地一眨眼道,“槐生哥哥?”

季舒雅的脸,蓦然便是爆红,那般爽朗的人,居然也露出娇羞之态来,却是一伸手便是去呵裴锦箬腰间的痒痒肉,“不许你笑我。”

“别!别!舒雅姐姐,我错了!你别!我怕痒!”裴锦箬连忙躲,一边躲,一边求饶。

好一会儿后,季舒雅觉得报了仇,这才收了手,两个姑娘家都有些气喘吁吁地倚着那棵歪脖子柳树喘气。笑闹了一通,这会儿倒也不觉冷了。

裴锦箬这才侧头望向季舒雅道,“舒雅姐姐不是不认识‘槐柳先生’吗?这才几日的工夫,居然就唤起人家‘槐生哥哥’了,好不亲热。”

季舒雅脸儿微红,闻言,瞪了她一眼,“什么几日的工夫?我和槐生哥哥自然是从前就认识的,那日,却也不是骗你,我确实不知‘槐柳先生’就是槐生哥哥。”

“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看,你与岚庭,对叶先生都是熟悉得很。”裴锦箬问道,她早先便猜测过叶准与季家可能有关系,没想到,居然还真被猜中了。而且,看方才季舒雅与叶准的表情,这渊源,只怕还不浅,那么,这完全就可以解释前世那时,为何叶准会与季舒玄联手,一起搬倒李家。过后,又还全不在意地娶了季舒雅为妻,还将她捧在掌心里呵护了。

“说来也是巧。我们与槐生哥哥自幼时便是识得的,他还曾救过我的命,在我家住了两年之久呢。那时,我们几个一起念书,一起玩闹,槐生哥哥很聪明,什么都会,做什么都做得好。只是后来……”季舒雅的目光因为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而有些迷蒙。

只说到此处,又略略一顿,似是要掩饰什么,低低扯唇笑道,“只是后来,我们分开了,从此,也再没了槐生哥哥的消息。那时,你说起‘槐柳先生’时,我是当真不知那便是槐生哥哥。”

“不过,你自来是我的福星贵人。也多亏了你,否则,我也不会发现槐生哥哥居然已经来了京城。托你的福,我们才能重逢。”

裴锦箬心中尚有疑虑,但……瞄了一眼季舒雅微微抿起的嘴角,她选择了暂且压下,笑道,“那也是缘分使然。说起来,是我要来见‘槐柳先生’的,他们倒好,将我撇到了一边,他们倒是说得热火朝天的。”

帘子垂下,还是隐约能听见屋内的动静,男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俱是着政事局势,虽然听不清具体说些什么,但相谈甚欢是不会错了,裴锦箬的语调便是不由得有些发酸。

季舒雅望着她难得的小女儿情态,不由抿嘴笑了,“不如……我带你去瞧瞧槐生哥哥的画室?”

裴锦箬双眼亮了亮,虽然是怀揣着别的目的,却也不妨碍她真正欣赏叶槐生的画。不过……有些狐疑地瞥了季舒雅一眼,“舒雅姐姐能够做主吗?”

季舒雅的脸又是红了红,“不过是些画罢了,有什么了不得的。槐生哥哥可比你以为的大方多了。你跟我来。”说着,已是拉了裴锦箬的手,往边上的另一间房子走去。

没有帘子,也没有火盆,进门,便觉得冷。

那间“画室”只在中央放了一张桌子,就一般的长条木桌,用料一般,做工粗陋,只怕还很有些年头了,已是漆落斑驳。上面,却是整整齐齐摆放着笔墨纸砚和许多颜料碟子。

而四周的墙壁上,则是满满地垂挂着字画。

一一望过去,大多都是山水,而且俱都盖着“槐柳先生”的印鉴,自然都是出自叶槐生之手。

裴锦箬一幅幅仔细望了过去,不由得看迷了眼。

叶槐生的画,总有一种莫名的魔力,好似能让你置身画中一般的真实。他笔下的山水,或大气,或淳朴,或陡峭,或奇异,就如同那奇景一般,哪怕不是什么名山大川,但从细微处着手,画出了精魂所在,总能让你流连忘返,浑然忘我。

裴锦箬一幅幅看过去,畅游那些画卷当中,看得格外专注,竟是半点儿未曾察觉季舒雅不知何时出去了,只剩了她一人,更是半点儿未曾察觉到时间的流逝,屋外的天光,竟是渐渐暗了下来。

直到季舒玄的笑嗓在门口响起,“你怎么做什么事儿都能这么专注?看个画儿也能看入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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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洞悉

“你怎么做什么事儿都能这么专注?看个画儿也能看入了迷?我都叫你好几声了,当真没听见?”少年明朗的笑容带着显而易见的欢悦,从房门处漫溢而来。

只是,季舒玄的明朗却又与燕崇的恣意不同,他毕竟,还有顾虑,尚会隐忍,那笑容,怎么也不若燕崇的灿烂与张扬。

可即便如此,发自内心的笑容,总是让人心生欢悦的。

是以,裴锦箬也回以一笑,“是啊!叶先生的画,真好。我瞧你们熟稔得很,不知道,能不能冒昧给他提一提,待会儿卖几幅予我?”

“我看方才叶大哥与你家大哥哥和照凌都相谈甚欢,不若一会儿饭后你自己与他说吧!说不定,他直接送你了。”季舒玄笑笑提议道,也许在他看来,叶槐生此人是个极好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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