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51)

裴锦箬当然也听说了弟弟这些时日格外用功的,心里自然是高兴,便也装作不知,由着他去了。

只是,等到下晌空了时,到底是没忍住,打听出裴锦枫正跟着邵谦几个在演武场,便不由寻了个空,过去瞧瞧。

谁知,到了演武场门口,还没有瞧见裴锦枫,倒是迎面便撞上了几个人从演武场内出来。抬眼便与打头那人对了个正着,四目相对,裴锦箬一愣后,脚步也随之一顿。

那打头之人,不是旁人,恰恰是燕崇。

说来也是奇怪,燕崇挑眉想道,他难得来一回博文馆,可来了,却总会碰巧撞见这只小狐狸,想来,他们还真有些缘分。

不过,抬眼见那只小狐狸瑟缩往后退的样子,他心里登时有些不乐意了,随手将手里的弓箭一抛,洛霖接住时,他已大踏步上前道,“裴三姑娘是来瞧三郎的?他这两日可很是用功,如今,还在里头练箭呢,可要进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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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惊见

裴锦箬还不及答,耳边便又响起了燕崇的嗓音,只这回却压低了音量,只他们两人能听见。

“小狐狸,见了我便想躲,你便是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可是不想认我救你的事儿了?”

裴锦箬惊得抬眼看他,那日那桩事,英国公府帮着捂得紧,他也未曾有点儿杂音,她还想着他是看在英国公府和袁恪的面子上,帮着捂着,怎的今日却当众要向她讨要恩情?他想让她怎么对他?难不成一见着便热切地迎上去,好让别人暗地说嘴,造他们的谣吗?

裴锦箬瞪着他,他今日穿一身黑红相间的箭袖武服,端得是神采飞扬,斜斜一扯唇间,一双点漆般的墨眸中闪着促狭的笑意,越发显得澄亮。这副模样,也难怪她曾听说过,凤京城中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儿的都说年少时的他“耀比日阳,灿赛春光”了,如今的他,倒也当得起这八个字,只是,瞧在此时的裴锦箬眼中,却只得两字——可恶。

见她一双琉璃一般的猫儿眼鼓圆,眼底隐约燃着一簇火,将那眸子染得更是晶亮,却是瞪着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燕崇反倒觉得心中那一股憋闷刹那间如汤沃雪一般,消失了,咧开嘴,笑出了一口白晃晃的牙。

“小狐狸,你如今可也是欠着我人情了,这人情还不小。你不是最不喜欢欠人人情的吗?还是好生想想,该怎么还吧!”

这一句话,惹得裴锦箬眼底的怒火瞬熄,却是惊疑不定地望向他,入目,却是他更为可恶的灿烂笑容。

而且,他显然没有解答她疑虑的想法,说完,便是往后一迈步,抽身而退。

裴锦箬的目光却是收不回来,一直落在他身上。

就在他转身之际,身后,却是响起了裴锦枫的声音,“燕二哥!你的玉佩落下了!”

抬眼间,便见得一道白光从头顶掠过,燕崇伸手,将那枚掷过来的玉佩牢牢握住,扬笑道一声“谢了”,便是转而,将那枚玉佩挂到了腰间。

裴锦箬的目光随之落去,望得那枚玉佩时,微微一窒,待得要再细看时,燕崇却已是转了身,大步而去,呼啦啦,还簇拥着一堆诸如邵谦这般的狐朋狗友,转眼,便挡住了裴锦箬的视线。

“晙时,今日去玉楼春如何?你前日不是刚与莺莺姑娘打了赌么?她那口脂香醇,我可是馋了许久”

“阿姐,你怎么来了?”起先,裴锦枫没有瞧见裴锦箬,直到扔出了那枚玉佩,这才看见他阿姐站在一边呢,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他磨蹭了片刻,这才走了过来。抬眼,却见裴锦箬眼神有些发直地望着燕崇他们一群人离开的方向,脸色也有些发白,他一看,不由急了,“阿姐,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裴锦箬回过头来,扭头瞪向他,“你方才,唤燕崇‘燕二哥’?”她怎么记得,前不久,还是“燕二公子”的,怎的,不过短短几日,他们就这般亲近了?

裴锦枫心虚地一垂眼,他阿姐好像对燕崇一直颇有微词,也不知是为何。若说是为了燕崇在外那跋扈嚣张,不学无术的名声,他阿姐当时又费了一番心思,这才将他塞到这里来跟着燕崇他们混在一处。若说不是可阿姐对燕崇的态度一直奇怪得很。她对着季舒玄这样的商户之子尚且能笑语相迎,可每每对着燕崇,却总是退避三舍,即便真有对上时,也从没有好脸色。就算从前是这样,也就罢了,如今,燕崇可是救了她一命,算得是她的救命恩人呐。阿姐不是最不喜欠人人情的吗?他早先还在燕二哥跟前夸下海口说,他阿姐最不喜欠人人情,他们裴家虽然不才,却是一定会结草衔环,还了燕二哥救命大恩的。

可现在阿姐这脸色

裴锦枫想了不少,可这些,却不敢真当着他阿姐如今的脸色和盘托出,只得讷讷道,“这个燕二哥,哦,不!燕二公子人挺好的,对我也是倾囊相授”

裴锦箬倒是难得的没有多说什么,却好似听不下去一般,直接打断了他,“听说你很用功,那便继续用功着吧!”说着,便是扭头就走了。

裴锦枫蹙了蹙眉心,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这姑娘家的心思,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裴锦箬转过身时,脸上的神情又是一变,想起方才惊鸿一瞥时,瞄见的燕崇那枚玉佩她不由咬了咬唇。

心里有事,一直到回了府中,她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还是袁嬷嬷连着唤了两声,她这才恍惚回过神来。

“绿枝的伤,可要好些了?”袁嬷嬷方才就是在与她说绿枝的事儿,没有想到,她张口却是问了这么一句,可见,自己方才说的,她是一句也没听见。

袁嬷嬷略有些狐疑,却还是恭谨地答道,“金大夫治疗跌打损伤最是在行,他那伤药也是祖传的,最是有效,如今,绿枝已是好了许多了,她年轻,恢复得快,又有姑娘时时让人给她炖着补汤喝着,定然很快就能好全,姑娘莫要挂心。”

绿枝忠心护主,这才受了伤,姑娘待她好,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止不吝惜补品和药材,还特意将雪盏和另一个小丫头都拨去暂且伺候她了。好在如今姑娘身边,裴老太太和葛老夫人都另拨了人来给她使唤,否则,这人还真是不够用的。

“那便好。”裴锦箬点了点头,嘴里说着好,眉心却始终攒着,未曾舒展。

袁嬷嬷略略沉吟,便是试探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博文馆遇着了什么不痛快的事儿?”

“没什么,我怕是今日吹了风,觉得头有些重。嬷嬷让人早些摆饭罢,用过了我想早些歇着。”裴锦箬也不是不信任袁嬷嬷,只是有些事情,这辈子,都只能是她一个人守着的秘密。别说是袁嬷嬷了,就是绿枝,或是葛老夫人,都不能吐露半句。

袁嬷嬷虽然知道她心中有事,但她不愿说,自己也没有法子。只得依了她的意思,让人早早备妥了晚膳,伺候着她吃罢,略散了散食,便服侍着她早早歇下了。

帐幔低垂,床榻之上的光线暗沉,裴锦箬却是抬眼盯着帐顶,愣愣出神,哪里有半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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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旧梦

夜半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敲打在屋外的竹林之上,沙沙声响,不绝于耳。

倒是与记忆中,那一年初冬,细雪如盐轻洒的声响,和到了一处。

“哐啷”一声,那酒坛落地,碎裂的响动,将那沙沙细响的平和撕裂。

“把东西拿出来!”男人喝了酒,浑身的酒气,双目赤红着,进得屋来,先是砸了酒坛子,冲将过来,便是将她箍住,另一只手,往她怀里掏。

她被吓住,一边闪躲着,一边惊喊道,“你干什么?什么东西?你是喝醉了,还是疯了?”他的酒量一向好,而且,自制力更是上佳,成亲三载,她从未见过他喝醉。就算是他们成亲时,他被灌得躺在软塌上,如同一滩烂泥一般,也从未如同此时这般撒过酒疯。

“我是疯了。所以,裴锦箬,你最好莫要再挑战我的耐性,乖乖将东西交出来,否则,我可不保证一会儿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一双眼睛,宛若狼一般,将她当成随时可以撕碎的猎物牢牢盯住。

她忍不住瑟缩,外头的人都说,他治军铁血,杀人不眨眼,可她见过的他,只是冷面,只是寡言,却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这般可怕的一面。到了这一刻,她才终于将眼前的这个男人和外间传说的那个冷酷无情的靖安侯爷联系在一处。可是“你让我拿什么东西?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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