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419)

这话一出,裴锦箬彻底惊了,下意识地便是迭声道,“兄长,不是我!我没有......我特意瞒下了那张字条,就是不想陛下牵扯到兄长身上,来的路上,我也很小心,不该......不会......”

见她急得红了眼眶,又是语无伦次,叶准轻轻抬起手,“莫慌!我没有怀疑你!”

语调没有起伏的淡淡一句话,却是让裴锦箬的心没来由地安了安。

“只是,你低估了永和帝。”

裴锦箬恍惚有些明白了,原来,她以为已经足够小心了,却还是不知在何处惹了永和帝怀疑,他特意用稍后再让徐泾派人来随她调遣的话暂且稳住了她,却是暗地里,早已悄悄遣人跟着她了。

她再小心,又如何能躲得过那些高手的追踪?

蓦地明白,裴锦箬不由自责地垂下了头,当真红了眼,“对不住,兄长。”

总以为,重生以来,自己就算还是不够聪明,却也好过前世那般蠢钝如猪了,却没有想到,她重活一遭,其实还是没有多少长进,自以为思虑周全,没有想到,在这些人面前,不过是小儿的把戏。

叶准瞄她一眼,淡淡道,“既然非去不可,那便去一趟便是。我去换一身衣裳,随后便来。”说着,已是起了身。

“兄长!”裴锦箬仍然话带犹疑。

“别想太多。左右早晚都有这一遭,就当择日不如撞日便是。”叶准说罢,便已是起身,往内室而去。

恰恰好,季舒雅正端着汤盅从厨房回来,见得裴锦箬,愣了愣,“锦箬,你怎么来了?”

乍见季舒雅,裴锦箬莫名地有些气短,不由自主站起身来,局促喊道,“舒雅姐姐……”

她的反应全然不在季舒雅预期之内,季舒雅不由狐疑地蹙起了眉心。

恰恰好,叶准已是换好衣裳从内室出来了。

季舒雅回头,见他一身外出的装扮,再看一眼裴锦箬,什么话,都无需再说了。

叶准望见季舒雅,亦是几不可见地微微一顿,下一瞬,却又展了笑,“我有事儿出去一趟。”说着这话时,目光却是幽深,定定望在她面上,带着些许贪恋和不舍,却只一眼,他收回了目光,转而克制,扭头对裴锦箬道,“走了。”

裴锦箬总觉得眼下的气氛,让她心里憋闷得慌,听着叶准叫她,便是忙不迭对着季舒雅一笑,迈开了步子。

季舒雅却根本没有看她,目光凝在叶准身上,见得他扭过了头,终于是开了口,“我给你炖的甜汤,待会儿该凉了。”

叶准脚步一顿,默了一息,转过头来,望向了她手里端着的托盘上,冒着袅袅热气的炖盅,片刻后,才将那炖盅接了过来,拿了勺子,很快,将那炖盅里的甜汤喝了个干净。

放下勺子,见她低垂着眼睫,似是克制片刻,却终究没有忍住,抬起手来,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顶,语调间带着轻松地笑,“这两日累了,早些歇着!夜里凉,多添床被子,别着了寒,照顾好自己。”

深深看她一眼,手与目光一并收回,蓦地转过了身,“走了。”

“我等你回来。”季舒雅却是在他身后喊道,“无论多晚,我都等你回来。”语调淡淡,却透着坚决。

叶准半晌没有说话,背影挺得笔直,好似一张绷到了极致的弓。

裴锦箬觉得呼吸都凝滞了一般,四下里,落针可闻。

他终于开了口,三个字,却是伴随着决绝迈出去的步伐,幽幽传来,“别等了。”

季舒雅没什么表情,只是白着脸,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有些飘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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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 开诚

裴锦箬本来想说些什么,奈何,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甚至说不出道别,便是匆匆跟了上去。

季舒雅立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不动,像是凝成了一尊雕塑。

直到茉莉拉扯着她往屋里走,“姑娘,你好歹顾惜着自己,怎么能站在风口上,你看,都落了一身的雪了,一会儿着凉了可怎么好?”

听着茉莉的念叨,她恍恍惚惚转过头去,才见得渐渐暗沉的天幕下,不知何时,竟又飘起了雪,洋洋洒洒,遮天蔽日。

顶着漫天的风雪,马车晃晃悠悠从武定门入,进了宫城。

一路直行,到了千禧门,才停了下来。

裴锦箬一路上一直是欲言又止,望着坐在对面的叶准,偏叶准却好似一无所知一般,一直闭目假寐,老僧入定的模样。

马车停下,车外,徐泾恭声请他们下车。

叶准睁开眼来,拢了拢衣襟,率先下了车。

裴锦箬深呼吸了两下,也连忙跟了上去。

有宫人为他们撑伞,四下皆有人簇拥,这显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裴锦箬只得暂且按捺了下来。

左右看了看,不由微蹙了眉心,这个方向,不是去御书房的,倒像是去紫宸殿的。

果不其然,走了没一会儿,紫宸殿一角高高飞翘起的屋檐已是在望,在渐行大起来的雪中,静谧绰约。

等到行至殿前时,魏俨正亲自候在殿外,见得叶准,面上也没有半分异色,只是对着两人行了个礼,便笑望裴锦箬道,“世子夫人,偏殿中备有茶点,请您过去坐会儿吧!”

这是不让她跟的意思。

裴锦箬本来就一直不安,这么一来,更是心下一沉,下意识地便是转头往叶准望去。

他却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请吧!世子夫人!”魏俨却在边上催促。

裴锦箬没了法子,只得被两个宫人伺候着往偏殿去了。

叶准却是随在魏俨身后,徐步进了殿内。

刚进殿门,便嗅到了淡淡的药味,叶准自己也是常年浸染药香的人,自然闻得清楚,伴随着低低的咳嗽声,他们也绕过了落地罩,瞧见了坐在罗汉床上,穿一身家常衣裳,裹着一件鹤氅的永和帝。

魏俨和叶准停在了几步开外,听见动静,永和帝抬起眼来,一双狭长的黑眸落在叶准身上,相似的眼睛,相似的锐利,四目相对,无声对峙片刻,永和帝抬了抬手,对魏俨道,“你先下去吧!”

魏俨躬身退了出去,身后,隐约的掩门声后,偌大的殿内,便只余永和帝和叶准两人。

永和帝目光如炬,仍然凝在叶准身上,良久,才道,“朕其实从见你第一眼起,便觉得你像,毕竟,一个人,再怎么变,五官轮廓也终会留下幼时的影子。何况,你这双眼睛,太像了些。不过也是,你小时候,朕还抱过你,不止一次。你该记得的,那个时候,你最喜欢让朕带你去骑马打猎,朕还专程给你做了把小弓,教你射箭。你虽然年纪小,臂力不够,可架势却是足。那个时候,朕便说过,你若长大,必然是个能骑会射的好手。”

“陛下这是做什么?缅怀过去?难道因为陛下曾经抱过我,或者说给我做过弓,教过我骑马射箭,我便该忘了父母之仇,家国之恨,再如从前那般,亲亲热热,毫无芥蒂地喊你一声舅舅吗?”

永和帝的直截了当,并没有打乱叶准的心绪,他勾起唇角,讥诮一笑,却也不惧于承认。

“你说,你一早便觉得我像,可你毕竟不敢确定,一个本该已经入了阎罗殿的人,又如何还能活生生站在这里?你查了我,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想用我。所以,一边用,一边猜疑,那么几年,想必对着我,于你而言,也是一种煎熬吧?”

永和帝望着他,终是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叶准却是只顿了一下,他的时间宝贵,可不想浪费在这里。

“我做的那些事,陛下想必都知道了,我的目的,陛下也必定能够猜到,今日,这般煞费周章请我来,可是要永绝后患的?”

“那你这般就来了,是打算束手就擒了?”永和帝反问。

“朕只问你一句,你做的那些事,晙时可知晓?”

外边儿的天色一寸寸暗了下来,隔着透亮的琉璃窗,可以瞧见雪下得极大,铺天盖地一般。

“夫人,御膳房那边来人问了,时候不早,夫人怕是还没有用晚膳,不知可是要传膳了。”

早前辽东兵围之事后,整个后宫都是大洗牌,紫宸殿中亦是换了不少人。听说,光是内侍和宫女便杖毙了好几个,另还有十来个进了诏狱。

魏俨和小江却都留了下来。魏俨回来了,小江自然便不再是掌印太监,不过,却也还是颇得重用,这才多几日没见,脸都白胖了一圈儿,在裴锦箬面前,团着笑脸,格外的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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