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406)

叶准便是皱紧眉来,“什么意思?”

“我们已经数日未曾收到凤京城中的消息了。”

“那你前两日报与我的消息是如何得来?”问罢,叶准显然已经知道了答案,登时,脸色铁青。

赵安则垂下头去,不敢吭声。

裴锦箬见状,便是忙缓声道,“兄长莫要动气,赵护卫一片忠心耿耿,总归都是为兄长设想。”

叶准自然知道赵安是为他设想。他的身体状况瞒得住旁人,却瞒不住赵安,可是,这样的好心好意,他却未必领情。如今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他的大业更为要紧。

他瞪着赵安,双眸冷沉,片刻后,才硬声道,“下不为例。”

赵安方才便已跪了下来,如今更是双手抱拳,便是重重伏跪在地,却也不吭声。

裴锦箬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方才叶准的气势,还真是让人有些害怕。

“许将军那里,可有什么消息?”叶准又问道。

赵安沉声应道,“没有。”

叶准的眉心陡地便是紧蹙了起来,“这事……怕有些不妙。”

“许将军早于半月前,便奉命率军进京护卫,我与他早已约定好,无论京中形势如何变化,他都会想法子递消息于我,可是,如今却半点儿消息也无。若是许将军这般地位之人,也无法传递出消息,那……”

“少主担心什么?许将军倒戈吗?”赵安神色亦是一紧。少主的谋划当中,许将军的兵力自然是重中之重。

叶准迟疑着摇了摇头,“我倒不是担心他倒戈。我是担心,有人看破了他与我的关系,在针对我布局。”

“怎么可能?”赵安下意识地便是道,“难道是萧允……”如今,凤京城中,就是两股势力,萧奕与萧允,萧奕不过一个自以为是的莽夫,还没有这个本事,萧允嘛……

“萧允的手段还没有这么狠辣。”

“那便是永和帝了。”他们之前便有猜测,永和帝至少并没有传言当中那么严重,那么,有他在背后坐镇布局,便不难解释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永和帝……”叶准略作沉吟,余下的话,并未说出,却是转头,目光深沉地望了裴锦箬一眼。

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那一眼,却好似含着些别样的意味,让裴锦箬心口一紧,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是吐之不出。

“既是如此,咱们便不要进京了。”赵安想着,若果真有人针对少主布了局,此一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叶准却是道,“不!咱们还是得去!”

“可是……”赵安犹自不死心地劝道。

“赵安,我方才才说过,下不为例。”平平淡淡一句话,甚至连音量也未曾提高,却是让赵安一个激灵,再不敢言语,垂下头去。

“我记着,西门角楼处,有一条暗道,可以直通城内,你先带人去探探。”话锋一转,叶准已是从衣襟内掏出了一张羊皮卷递了过去。

“是。”赵安躬身接过,应了声之后,便是转身快步而去。

叶准转过头来,便见得裴锦箬望着他,目光莫名复杂。

他挑眉笑道,“怎么?觉得诧异?有什么好诧异的?以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你怕也是早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以及燕崇的真实身份了。彼时,我便说过,那座宫城,乃至是整个凤京城,我比你们,甚至是比萧家人,都熟悉得多。毕竟,我赵家才是这凤京城真真正正的主人。”

裴锦箬目下闪了闪,垂下眸子,没有言语。

叶准却是一扯嘴角道,“你不出声,可是对我的话不以为然?还是,你与燕崇一般,觉得我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甚至不惜为此,一再与我作对?”后面这一句话,声音又是一沉。

裴锦箬抬起眼,目光清澄,“看来,兄长是认定了这背后布局之人,乃是晙时了?”

“除了他,还能有谁?”叶准脸上的笑容已是彻底消失,眼中明明白白地显出怒火与失望。

是了,这世间,了解他,又会针对他布局的,除了燕崇,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裴锦箬没有说话,她虽不知始末,可是,燕崇确实是一直怀疑叶准诈死,也怀疑他在酝酿更大的阴谋,他离京之前,确实也做了一番部署,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叶准的猜测,不是不可能。

叶准却将她的沉默,当成了心虚,讥诮地笑道,“看来,你也无话可说了。”

“兄长,就算晙时果真做了什么安排,也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你若不来,果真,就止步于此,那么,还是两下相宜。”裴锦箬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缓声劝道。

“这么说,还要怪我了?是我一意孤行,所以,若是果真陷入了他布下的陷阱里,那也是我活该,我自食恶果了?是这个意思吧?”

叶准一向性子偏激,裴锦箬知道,却直到此时,才有了更深的体悟。

“你说,他为什么……就一再要与我作对?我要摧毁的,要对付的,他就是拼命要护着,你说……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叶准说到此处,一口气岔了,竟是拼命地咳嗽起来。

裴锦箬看着他脸色都发青了,吓了一跳,便要驱身上前,却是被他抬手制止了。

好一会儿,叶准总算是和缓了两分,喘了两口气,双目微微泛红地紧盯着裴锦箬道,“你说,他是不是将我气死,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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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1章 暗道

“在他心里,仇人给的荣华富贵,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他可以认贼作父,不问自己的来处,为仇人卖命,在仇人面前卑躬屈膝?”

声声质问,虽然不是对着燕崇,可落在裴锦箬耳中,仍觉刺耳扎心。

裴锦箬微微红了眼,只觉得心里酸楚得厉害,“兄长……”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得以平缓了情绪,平静地开口,“你明知不是如此,他不是那样的人。至于你口中一声声的仇人,于他而言,却是他最亲最重要的人,你不能将你心里的仇恨,强加到他的身上。左右为难,爱恨挣扎,兄长看透人心,如何不懂,他有多少煎熬?兄长,就不能对他多些宽容吗?他已经够难了。”

“还有……他从未想过要害你,这一点,从知道他的身世,你们彼此之间的关系那一天起,兄长便不该再有任何疑虑。”

“那你说,他是为了什么?”叶准目光转而沉黯,语调幽幽问道。

“他为了什么,兄长会不知道吗?想必,他曾无数次地告诉你,只是,你从未在意罢了。”

“你是想说,什么家国?什么百姓?什么太平?”叶准高高挑起眉梢。

裴锦箬却很是平静,平静而泰然。“兄长果真都知道。”

“笑话!”叶准嗤之以鼻,“这又不是我们的家国,自然便也不是我们的百姓。太平,可以等以后,拿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再谈不迟。”

“兄长这般,究竟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野心?”裴锦箬终是忍不住,提声道。

叶准神色一黯,眸底浮光掠影般掠过种种,片刻后,终于是归于沉寂,他一抿嘴角道,“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吧!”

神色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而后,他拢着身上的大毛衣裳起了身,“天色不早了,早些歇着,等着赵安回来,我们说不得,又该上路了。”

话落,他便是旋过了身,徐步走远。

裴锦箬望着他在雪夜中,渐行渐远的背影,总觉得有些茕茕独行的伶仃之感扑面而来,心头不由有些懊恼。

其实,在说出那句话时,她便已是后悔了。

他能有什么野心?他就算争来了那个位子,又能如何?

他年寿难永,又没有子嗣,就算果真登极至尊,又有什么用?

说到底,还是心中执念。

恨也好,不甘也好,自己虽是不懂,不理解,却无权置喙。

天蒙蒙亮的时候,赵安回来了,叶准叫人来将她一并叫了过去。

其实,裴锦箬回来后,也是半晌没有睡着,听得动静,便是起身裹了大毛衣裳,由绿枝扶着过去了。

叶准还是坐在那篝火旁,听得动静,淡淡往她瞥了一眼,面色如常,倒是看不出什么喜怒。

只是一瞥后,便收回了视线,才对赵安道,“说吧!如何了?”

裴锦箬这才知道,他一直没有问话,是等她来一道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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