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373)

裴锦箬想起这些,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儿。

卢月龄却是不以为意,相反,裴锦箬这般问她,她心里只觉得一暖。

旁人只当她这一生就这样了,再无出路,也只有裴锦箬,还会关心她的以后,还会问她的打算。

不过......她的好意,卢月龄却只有心领了。

“没什么打算。如今,什么都尚无定论,父皇和皇后娘娘仁慈,待我一如既往,他们在一日,我的日子想必都不会难过。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也都是宽仁的性子,至于往后.....往后再说往后的话,有的时候,人不得不信命。”卢月龄笑着,只那笑容间,却终究是含着两分黯然。

裴锦箬蹙了蹙眉心,本来张开口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半个字都吐不出去。

卢月龄说得对,不管怎么说,她是皇家的媳妇,是萧綦明媒正娶的正室,按理,萧綦做的事儿,终会牵连到她。她如今安然无恙,并能勉强保得从前的尊荣,不过是仗着永和帝和郑皇后宽仁罢了。往后怎么样,如何好说?

而且,萧綦如今没死,也不知在何处,又还会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都还是未知数。

可不就是尚无定论,说什么,说得再多,都是无济于事吗?

两人都不由得沉默下来。

这时,袁嬷嬷来了。却是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就是不是该筹备午膳,如何筹备,来请裴锦箬示下的。

谁知,还不及开口,卢月龄便是心领神会一般道,“不用麻烦了,我现在在吃素,出门时,也交代了府里备饭的,便不在你这儿叨扰了。”说着,便已是站起身来。

裴锦箬跟着站起身,本来是要留她,可张嘴,却是叹息了一声,“如此,我让人送你出去。”

卢月龄微微一笑,释然而舒心。

毕竟,裴锦箬还是懂她的。

裴锦箬自然懂她,她说的,都不是客套话。不想麻烦她。哪怕是得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才来的这一趟,她也不想因为她的到来,让旁人茶余饭后拿靖安侯府,拿裴锦箬当谈资。

所以,一顿便饭也不愿在靖安侯府用,所以,晟哥儿生辰那日,她也不会来。

眼看着绿枝将卢月龄引了出去,边上袁嬷嬷也是叹息了一声,“穆王妃也是个命苦的。所以说,这女子嫁人,便是第二次投胎,什么......都是命。”以袁嬷嬷的通透,自然也都看明白了。

裴锦箬却是目下闪了闪,命吗?

穆王府的马车缓缓从靖安侯府前驶离。

随着马车的晃晃悠悠,车外近午的阳光从帘子的缝隙间筛进。卢月龄却是有些恍惚。

要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徐蓁蓁和裴锦箬都是夫妻和顺,最要紧,还都做了母亲。看晟哥儿那般可爱,她心里如何能没有想法,可这大抵都是命吧。她比徐蓁蓁成婚要早,之前与萧綦,也算得相敬如宾,却一直没有孩子。但再一想,若是她与萧綦之间果真有个孩子,如今怕是也断不了牵扯,没有办法独善其身了。

也许,没有孩子,虽然遗憾,却也是好事一桩。

卢月龄苦笑着收起了胡思乱想,单手挑起车帘往外看了过去。

马车已经驶到了前大街上,因着快要正午了,这些天天儿越发的热,街上行人很少,店铺虽是开着,却没什么客人上门,因而伙计们也都是懒洋洋的。

卢月龄的目光不经意往街道旁一瞥,不期然撞上一道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却是愣了愣。

她转过头,对身边的丫鬟说了一声。

丫鬟挑开车帘,对车把式吩咐了一声,马车便是驶到近旁的一条巷子口,在荫凉处停了下来。

卢月龄才又挑开帘子,望了出去。

那里,是个书画摊子。

摊子后,坐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

穿一身半旧的茶色长衫,瘦削的脸上眉心紧攒,一脸苦色。

这样热的天气,边上其他摊子的人都忙着到近旁的荫凉处躲着,再不济,也会从街对面的凉茶铺子买碗凉茶来消暑解渴。

可他却是不躲不闪,眼看着有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匆匆走过,便是舔着笑脸,上前去,招揽生意。

却不想,才两句话,那贵公子便是不耐烦地一边挥着手,一边大步走远。

他脸上的苦色,便是更甚了些。

身后却有人唤他,一个粗布衣衫的妇人抱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儿笑着走了过来。

他听得声音,转过头去,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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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 故人

他脸上的苦色,因着那笑容,刹那间,便消失了大半。

他笑着迎上前去,伸手,从那妇人怀里接过了小女孩儿,抱起来,举了个高高,惹得小女孩儿笑开了花。

小女孩儿指着对街的凉茶铺子说了句什么,他面上闪过一抹犹豫,却终究是抱着小女孩儿,同那妇人一道,走到了对街的凉茶铺子前。

掏出怀里一只粗布钱袋,从中倒出了寥寥几枚的铜板,最后,只捡了当中一枚,要了一碗凉茶。

让那妇人喝,妇人摇了摇头,小女孩儿喝了大半,最后一口,晃晃荡荡地送到他嘴边,他也没舍得喝,哄着小女孩儿喝了。

望着小女孩儿,他眼里,却满是疼爱与满足。

卢月龄静静看了片刻,转头对身边的丫鬟低语了两句。

这丫鬟是自幼跟着她的,自然对那人也很是熟悉,方才,乍见那人,已是惊异。如今听得卢月龄的吩咐,迟疑着点了点头,这才转身下了马车。

那一家三口将将回到了书画摊子,正说着话,便见得有人来了,那妇人便是欢喜道,“姑娘可是要买画?”

抱着小女孩儿的男人亦是笑着回过头来,却是在见到面前的人时,面上的笑容随之一敛。

来人正是卢月龄那个唤作云萝的丫头。

她却好像没有瞧见那人脸上的异色一般,只是神色自若地打量了一番书画摊子上的字画,片刻后,才问道,“没有松下对弈图吗?”

那妇人忙道,“有的,有的.......应该是有的吧?夫君?”说到后来,却是迟疑地望向了男人。

云萝的目光也随之望了过去。

男人神色略有些发僵,却到底是点了点头,继而却又摇了摇头,“本是有的,不过,昨日早上不巧刚被人买走了。”

“那便重新画一幅吧!七日为限,这是定钱。”说着,已是递了一只钱袋过去。

男人抱着孩子,不方便接。那妇人忙不迭伸手接了,却是觉得手心一沉,忙小心将那钱袋口扯松了,往里一看,脸色便是变了,又惊又喜,将那钱袋往男人跟前挪了挪。

男人低头一望,望向云萝时,攒紧了眉心。

云萝却是面无异色,自若道,“你的画功不错,可这用的纸笔颜料却委实次了一些,我们买的是你的画功,多的便是让你重新添置用具的。这是定钱,七日后,我来取画,若是不满意,这生意,可就不成了,这定钱也要一并归还的。”

听这意思,若是能让他们满意,到时还有......

妇人双眼一亮,忙扯了扯男人的衣袖。

男人脸色发僵,转过头,望向了妇人望着他,闪着亮光,满是殷切的双眼。

还有怀中小女孩儿天真懵懂的眼神,登时觉得喉间泛起满满的苦。

良久,他终于是从紧滞的喉咙口挤出几个字来,“多谢贵人。”

妇人放下了心,心安理得将钱袋紧紧拽在了手心,冲着云萝笑眯了眼。

云萝却是淡漠地点了个头,便是转身,走了。

妇人握着那只钱袋,只觉得好似踩在云端,轻飘飘,不太真实。

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欸!姑娘,你等等!”

奈何,云萝却不知是不是没有听见,头也不回地走到了不远处的胡同口。那里停着一辆朱轮马车,算不得多么华丽,却一看便是富贵人家所有。

那姑娘已经撩起裙摆上了马车,喊不应了。

妇人急得转头望向身边人道,“夫君,方才那姑娘竟连用什么纸什么笔什么颜料,又画哪一幅松下对弈图也没有说,这可如何是好?”

男人却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那架缓缓驶离的马车,沉吟不语。

马车里,云萝转头望着卢月龄,心里有些发慌,“娘娘,这样的人,您又何苦还要帮衬?方才那一袋银子,都足够他在京郊置办上二十来亩良田,再修上一间宅子了。”她家娘娘最是心软,如今又是这样的境地,不会因为又见着了那人,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吧?她可得将娘娘看紧了些,千万不能让她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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