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315)

“不也没有瞒住叶大人你吗?”燕崇终于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带着些许无奈。

“你胸有成竹,自然拒绝了我的提议。那时,你说,无需我救,如今想来,还真是无需。”叶准亦是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两分感叹。

“叶大人既然能看穿我的局,可否帮我算算,胜算几何?”燕崇似是放松了许多,笑容多了两分舒朗。

“天时地利人和,胜算已是占了五成,若是能狠得下心,那便有七成。局是好局,可惜,却存在变数。”叶准掀起唇角,“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变数还成了真,我早与尊夫人说过的,你未必舍得死。既然舍不得死,那么,你只得改了主意。”

“不过,改了主意也是好事,毕竟,很多事情,并非非得‘死’才能达成。”

“好了,你既然叫我来,便是同意我的提议,要与我合作的意思了?”叶准一拍手道。

“说实在的,我还是觉得很奇怪,斛律真之事,本是你布的局,你却又为何要帮我?难道就因为季大姑娘?你甚至不惜将你是前朝余孽的事儿都告知于我,难道便不怕我将此事抖落出去?届时,不管陛下多么爱才,怕是都不会再信你了吧?说不得,便有性命之忧,叶大人算无遗漏,这一步,我却有些看不懂。”看不懂,便不敢贸然行动。

叶准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难道只准燕世子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便容不得我也为了一人,不顾一切么?至于告知你的那些事情,不过是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让燕世子与我合作起来更加放心罢了。当然,我敢告诉你,便是没有怕过。”

燕崇还是望着他,眉眼间,拢着疑虑。对于眼前的这个人,他看不透的地方,实在是太多。

只是,好像除了他,他要做的事,怕也是再找不到别的,更好的选择了。

燕崇本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略一沉吟,便是有了决断,“今日见到斛律藏,还发现了一件甚是有趣的事儿。”

“哦?”叶准挑起眉梢。

“斛律藏急着回北狄去,很急,叶大人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北狄朝中,也并不太平。虽然斛律藏勇武非凡,也甚有手段,但野心也大,偶有激进,便引得北狄朝中那些保守派的不满。今回,他与大梁和谈,反对的人,也是不少。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斛律衍一直不服他,偏这斛律衍也是个有本事的,出身高贵,又笼络了不少北狄贵族……”叶准对北狄的情况居然也是甚为了解,说到此处,微微一顿,继而蹙眉道,“难道说……北狄朝中动乱,斛律衍趁着斛律藏来梁,就……”

“叶大人真乃神人,远隔千里,亦能神机妙算。”燕崇笑着竖起了大拇指。

“我得到的消息,斛律藏若是再不回去,北狄怕是要变天了。”

叶准望着燕崇,倏忽一笑,“燕世子才是让人刮目相看。”北狄的消息,怕是斛律藏亦是刚知道吧?

“所以呢?燕世子想要借着这个时机,怎么做?”

“斛律藏不是急着回去吗?咱们再送他一程便是,而且,目前看来,已经用不着我们出手,北狄已然乱了。这个时候,斛律藏反倒不能死了,他若死了,北狄这盘局还乱不起来。”

“而北狄乱了,大梁好似也没什么必要,与之和谈了?”叶准抬起手指,摩挲着下巴。

“不错。”燕崇的眼中终于显出两分笑意来,能如叶准这般,不过三两句便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还能推陈出新的人,他遇见的,着实不多。

如果这人,不是那么深不可测,或许……不过,作为合作者,也算够格了。

“那么……我可以帮燕世子什么呢?”叶准问道。

“我想先确定的是,叶大人若果真真心帮我,事成之后,又想得到什么?”燕崇目光沉黯,不答反问。

“自然是将我的人,还给我。”叶准应道。

“只是这样?”燕崇似有些难以置信。

叶准但笑不语,好似在说,没错,就只是这样。

至于其他,则尽数敛在了深不可测的眸底,难以窥伺。

这一夜,裴锦箬不只是睡不安枕,根本就是睡不着啊!一想起之前在奉安殿内的事儿,她就抓心挠肝的。

没有想到,燕崇还瞒了她这么许多,而且……明明是他理亏在先,明明她已经这么生气了,他居然,非但不来给她赔不是,甚至是到了现在,连面也没露。

窗外,夜色黑沉如密不透风的口袋,终于被扯开了一道红亮的口子,紧接着,天边一声闷雷。风来了,一瞬间,窗纸之上,树枝摇动剧烈,恍如群魔乱舞。

风越刮越大,伴随着响得越发密集,也好似越来越近的雷声,哗啦啦,这一场酝酿多时的倾盆大雨,终于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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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秘密

这场雨,一经下起,便是干脆利落,酣畅淋漓。

雨声如注,将笼罩了一个晚上的闷热尽数带走,只觉得周身都凉爽通泰起来。

裴锦箬躺在床上,虽然还是没能睡着,可这心里的烦躁,却好似也被这雨声一点点涤净一般,沉敛了下来。

她闭着眼,躺在床上,手搁在腹间。许真是母子连心吧,方才还在腹中翻腾的孩子,感受到了母亲渐渐心平气和,竟也是安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头脑便也清晰了许多,伴随着雨声,裴锦箬想起的,却尽皆是这几日的种种。

燕崇的异样,叶准的话中有话,斛律藏的神来之笔……这当中,好似被一条无形的线牵扯着,是什么呢?她到底忽略了什么?

又是一道闪电,扯得窗户都是亮了亮,房内,有一瞬被映得明晃晃。

伴随着轰隆隆,好似就响在头顶的惊雷声,裴锦箬却是骤然从床上弹坐而起,眼中闪烁着几分怔忪与讶然,会是这样吗?

门,却在这时,轻悄地开启,一道身影轻手轻脚,几近无声地掠进屋内,往着床边走了两步,却是一顿。

刚好,室内被闪电扯得明晃晃的,四目相对间,燕崇低声道,“怎么还没睡?”

他浑身湿透了,神色略有些不自在,他自然知道裴锦箬是真正生气了,可是……

还在犹豫时,却见着她居然已经下了床来。

“你干什么?小心点儿!”他也顾不得其他了,一看着她那圆滚滚的肚皮,便心惊胆战,连忙冲上前去,将她扶住。

腕上却是一紧,被她紧紧扣住。她一双清澈通透的眼却是坚稳地将他看住,一字一句,虽是轻柔,却也铿锵地道,“至少这一次,叶准可信!”

燕崇一愕,静静望着她的眼,直望到眸底深处。

没有责问,没有质询,甚至没有怀疑,他忐忑着,却等来了这么一句?

燕崇喉间滚了滚,眼底似是暗潮翻涌,扶在她腰间的手,却是蓦地一收,将她紧紧揽在了怀里。

好一会儿后,才摩挲着她的头顶,哑声道,“放心!”

这一日,已是太后头七,徐蓁蓁也进了宫来,想是听说了昨日的事儿,所以担心,特意拉了卢月龄一道来看裴锦箬。

见着她,便是皱着眉问道,“你还好吧?”

裴锦箬点头笑了笑,“死不了。”抬起头,却是扫了一眼徐蓁蓁身后的卢月龄,后者有些不自在地低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几日在奉安殿,她们二人打照面的时候不少,可卢月龄,却好似有意无意地避着她,今日,若不是徐蓁蓁硬拉着,她怕也是不会过来吧!否则,也不会这般不自在了。

趋利避害、登高踩底,这便是人性。何况,卢月龄嫁了人,多要以夫家的意思为准,裴锦箬不怎么怪她,只是,却忍不住有些失望罢了。

气氛有些沉凝,徐蓁蓁最是那忍不得的性子,见状,一手拉了一个,便是硬将两人拉到了僻静处,劈头就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都是好姐妹,有什么不能说出来吗?憋在心里,你猜我猜的,有意思吗?”

看破不点破,这个在徐蓁蓁这儿可行不通。

只裴锦箬和卢月龄都有些尴尬罢了,对望一眼,裴锦箬先忍不住了,“蓁蓁,你别……”

“没关系,我想了几日,这样憋着也不是法子,你我姐妹一场,有什么话,我还不如直接问你。”卢月龄反倒道。

这个倒是让裴锦箬有些意外,难道她不是因着燕崇出了事儿,所以跟其他人一般,看她不起了?毕竟,夫荣妻贵,自古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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