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嬷嬷便是惊疑道,“这么快?”
林氏的脸色更是难看得厉害,“人来了,她们的行装呢?”
“奴婢瞧着,是一并送来的。”玉簪垂首答道。
房内的气氛陡然一窒,申嬷嬷和玉簪皆是小心翼翼,偷偷瞄向林氏,果然见她脸色铁青,胸口极速起伏着,片刻后,转身,便是将桌面上的一套茶具扫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一地碎瓷。
她又用力深呼吸了片刻,才又问道,“两个丫头的卖身契呢?可拿了来?”
“带人来的是洒扫的周婆子,只将人交了,并无身契。”玉簪小心翼翼答道。
并未出乎意料,林氏怒极反笑,“倒是我果真小看了她。”竟是着了她的道么?
林氏的心犹如被丢上了油锅煎着,裴锦箬倒是觉得心情舒畅得很。
一整日里,都觉得神清气爽。
美美地用了午膳,不用主持中馈,也因为婆母大度疼人,不用到跟前站规矩,也暂且不用伺候男人,裴锦箬这新妇过得异常轻松。
用过午膳,散了会儿步,消了食,她便美美地午憩去了。
谁知,睡到一半,便闻着了香味儿。
她皱了皱鼻子,睁开眼来,便瞧见了某人略带了两分谄媚的笑脸,“绾绾醒了,我今日特意给你带了广福记的糕点,你不是最喜欢他家的蟹黄酥么?快些起来尝尝看。”
裴锦箬瞄他一眼,自然知道他这是为什么,却是不动声色。
果真披衣起身,趿拉着屋里穿的软鞋,拢着头发绕过屏风时,便见得燕世子已经在临窗大炕边上张罗开了。
炕桌上果然已经摆放了好几样糕点,闻了闻,都是香味。
裴锦箬本就喜欢广福记的糕点,尤其是这蟹黄酥。
只是,广福记的蟹黄酥不怎么好买,每日都是限量的,去晚了便没有。
偏偏,同她一般喜欢的人还不少,买的人特别多。许多时候,都吃不到。
她也让拒霜试着做过,却不知道到底少了些什么,味道始终差着那么一成。
既然能吃到,裴锦箬自然不会矫情,随着燕崇招呼,在炕桌边上坐了。
一边吃,一边瞄着燕崇,“人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心虚会不会太明显了?”
燕崇一噎,转眼,却是一脸委屈道,“绾绾怎么这么说,我那不还是为了你吗?我哪儿知道那两个丫头居然是这么不省心的,若早知道,我便亲自将她们丢出府去了。”
裴锦箬哼哼两声,“还真是巧,那两丫头也说,你是为了我,才将她们撵出府去了,是以,才到我跟前来闹呢。”
“确实是为了你没错啊!”燕崇答得异常爽快,话刚落,便觉着两道冷光射了过来,他忙赔笑道,“是为了你,却到底有些欠妥,这才让你闹心了。对不住!对不住!绾绾你大人大量,就看在我是好心办坏事的份儿上,莫要与我生气了。我往后身边伺候的,都一律换成小厮了,别说丫鬟仆妇了,就是苍蝇也不留一只母的,你看这样,可好?”他一边说着,一边已是挪到了她身后,帮她捏起了肩。
裴锦箬哭笑不得,“说得我真是个妒妇啊!这回的事儿,可都是你自作主张。”
“我知道我错了,下一次,我定会跟你商量。”
还有下一次?裴锦箬挑眉,“算了吧!这内宅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我自有成算。你只需操心外边儿的事儿,那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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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乖觉
这叫各行其是,各司其职。
各人只需在各自的战场上,做好各自分内并且擅长的事便好了。
“绾绾的意思是,从今往后,你主内,我主外?”燕崇挑眉笑问道。
裴锦箬点了点头,她说得够清楚了吧?
“所以……今日的事儿,绾绾也不生气了吧?”燕崇的双眼亮了起来。
她本来没生气啊!不过是他自己心虚罢了。
燕崇狂恣地勾起唇角笑了,凑上前,便是用力啄了裴锦箬唇瓣一下。
裴锦箬猝不及防被他偷袭,自然没有躲开,愣怔时,他却已经又离开了,却是砸吧着嘴,回味道,“这蟹黄酥的味道果真不错……”
裴锦箬哭笑不得,脸却是瞬间涨红了,这人,果然是个没脸没皮的。
进了腊月,燕崇便是忙得不见了人影。
而朝中,有关郑家的风云,却是愈演愈烈。
郑家在地方上强卖土地,纵奴行凶,草菅人命的案子已是查实,哪怕是将下人推出来抵罪,却也免不了罪责。
这还就罢了,到底是看陛下的意思。陛下若是想保郑家,那么再大的罪责,也不过就是罚罚俸禄,斥责一番了事。
可是,到现在,陛下也从未为郑家说过一句话。
倒是盐务上,三司彻查,查得更是彻底。
虽然这把火,暂且未直接烧到郑家头上,可郑家的门生故旧,却是一个接着一个进了大理寺监狱。
整个大梁朝堂官场,登时人人自危,唯恐在这变天之际,被卷入这场风暴之中。
前朝后宫,从来没法真正分开。
不过两日,宫中便传出了消息。
宫中一个有孕的美人无故流产,矛头直指郑皇后。
郑皇后跪在乾清宫前,自证清白,却是整整一个时辰,陛下也未曾召见。
这样的天气,跪这么久,足见陛下对郑皇后的态度。即便,最后,陛下并未斥责郑皇后,只是下令郑皇后禁足半月,那个美人失子之事,也是不了了之。
但旁人还是从这事中敏锐地嗅出了一丝异样。
这些年来,帝后本就只是相敬如宾。如今,因着郑家之事,加之这不知是真是假的后宫倾轧,谋害皇嗣,帝后之间的关系,只怕更是雪上加霜。
就等着郑家落难,一纸废后诏书颁下了。
永和帝并非重色之人,这些年,宫中并没有进什么新人,那些位分低等的嫔妃承宠不多,最为受宠的,便是穆王生母皇贵妃了。
福王生母贤妃与宁王生母慧嫔都是老实本分的,陛下偶尔也念着旧情,每月总有那么几日歇在她们宫中,倒是中宫,除了祖制定下的初一、十五,陛下甚少踏足。
没了帝王的宠爱,若非永和帝对郑皇后还算得尊重,又有郑家做依靠,郑皇后的后冠怕是早就不保了。
如今,郑家风雨飘摇,郑皇后自然是急了。
这么一急,自然便容易出差错。
等到废后诏书一下,谁能成为下一任的皇后,实在是不好说。
这凤京城中,多得是聪明人。
腊月十六,乃是皇贵妃的生辰,陛下特意让人设了宫宴为皇贵妃庆贺。
这一日,皇贵妃宫中必定是宾客云集,热闹喧天。
“夫人,知念堂那边,寿礼又加厚了一倍,您看,咱们是不是也……”裴锦箬对镜梳妆时,袁嬷嬷急匆匆地赶来,在裴锦箬耳边轻声道。
裴锦箬目光微微一顿,林氏倒是个乖觉的,这么快,便有动作了。
不过……却有些蠢了。这个时候,一切还没有定论,她便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站队了?
红藕的手巧,发髻已是梳成,裴锦箬揽镜自照,而后,对红藕道,“那朵堆纱牡丹颜色太艳了,给我换了,就戴……世子爷送我的那朵海棠珠花吧!”纤细的手指朝妆匣中指了指,今日是皇贵妃的生辰,她做什么去喧宾夺主?
“夫人?”袁嬷嬷眉心紧蹙,再不动作,便来不及了。
“嬷嬷稍安勿躁,都是一家人,母亲那里不是已经添了寿礼了?咱们就不必了吧!”而后,又转头望了神色惶惶的袁嬷嬷一眼,她微微笑道,“嬷嬷,你信我。”
袁嬷嬷深吸一口气,她自然是信自家姑娘的。“一切全凭夫人做主。”夫人是主子,自然由她说了算,袁嬷嬷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裴锦箬却是半点儿不操心,人云亦云,随波逐流,未必就是真聪明。
收拾停当,她们按着之前说好的,也不去知念堂了,径自去了行车马的侧门,谁知到了才瞧见只有申嬷嬷在,林氏却是不见人影。
目光疑虑地扫向申嬷嬷,申嬷嬷便是屈膝道,“侯爷突然有些不好,夫人怕是走不开了,特意交代了老奴陪着夫人进宫去。”
裴锦箬目下闪了闪,忙道,“侯爷不好?怎么不好法?”说着,便是转身要往里走。